Episode 08

初雪匆匆地沿地鐵出站口的樓梯往上爬，一邊走一邊在心底哀嚎自己怎麼就睡過了頭。外麵是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繁華商品街，她光找烤肉店就又找了十分鐘。難道初秋的暖意再次讓她的身體回到了困意彌漫的春秋，但你我皆知這隻是回光返照。

直到她在下一個拐角處看到了目標地點，懸著的心才落回肚子。一進門就看到了美和子專心致誌打量菜單的臉。她感動極了：真夠客氣的。自己都說了不用等不用等，結果全桌人還是隻點了沙拉和飲料……雖然在烤肉店聚餐等人到齊再點餐的意義在哪裡她也不知道……誒等等，怎麼人這麼少……

下一秒她看到了隔壁桌的由美，才反應過來是大部隊兵分了兩路。

美和子對麵的兩個男人，一個是萩原研二，另一個、是……誰？

“米娜桑~我到了哈哈哈哈！”初雪尬笑幾聲轉身放包，然而才剛落座，就察覺了到一股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的視線——

“終於到了啊。”美和子看樣子很想吐槽，但還是忍住了。“好了好了，不吃沙拉了。為了慶祝全員到齊、我們就先喝點帶度數的飲料吧？”

“啊啊，我想先吃點菜葉子墊墊肚子……我酒量——”她放好挎包，又理了一會裙子。視線仍然存在，還有愈發變得強烈的趨勢。初雪猛一抬頭，對上了一雙無辜的黑眼睛。“……很一般的喔？”

*

俗話說得好：無巧不成書，但處處是巧才是生活。人生在世，隻要修煉到一定的境界，看啥都坐懷不亂穩如老狗。鬆田陣平覺得一定是有人關閉了自己的記憶開關，才讓自己沒有在一開始就認出這位已經和自己再再再相遇的日向小姐，就是研二叨叨了好幾天的日向初雪。

等等，為什麼他會覺得自己有記憶開關……？

鬆田陣平漫不經心地捏著墨鏡腿，拿開了這層快讓他以為世界黯淡至此的濾鏡。對麵的初雪仍在低著頭整理裙子，而她那張比尋常東亞麵孔更深邃的臉讓他再次愣了愣。

前兩次的相遇怎麼沒讓自己發現，日向初雪薄嘴唇長睫毛灰眼睛，眉毛平直眉骨高聳，簡直是一款最標準的霓虹混血兒長相。

直到她抬起頭，身邊的萩原研二突然笑嘻嘻地扯了一下自己，“小陣平目不轉睛的，看來是第一次看見日向小姐這樣的美女呢。”

佐藤美和子：（容我警覺一下）！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一直盯著對方看確實非常失禮，於是鄭重地伸出手：“日向小姐，好巧。”

“嗬嗬嗬……是挺巧的。”初雪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微笑著伸手。“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上次會感覺鬆田先生這麼有眼緣了。”

她可算是想起來了。

為什麼鬆田陣平到處穿著西裝亂晃，從咖啡館晃到地鐵站？

因為他不穿警服卻不討厭製服。

在做完筆錄的房間外麵，那條亮著白熾燈的走廊儘頭。

西裝和墨鏡的搭配，應該在那裡才對。

隻是希望，他還沒有完全記起。

*

滋滋冒油的雞翅和切成薄片的牛羊肉冒著香氣。暖光色調的頂燈外掛了藤草編織的燈罩，明暗間分隔出的陰影被桌麵分開，又在桌底彙合。

初雪夾了一筷子生菜到碗裡，竹筷翻動用翠綠的菜葉包肉，嫻熟地沾了醬才咬下一口。

“……早就是單身了呀……”

“將棋？……說起來，我有個表弟還和他是同學……”

那邊佐藤和萩原聊八卦聊得有多投機，這邊的初雪和鬆田就有多相顧無言唯有乾飯去。初雪喝了口檸檬水，輕輕放下杯子，看著對麵手指紛飛、像在編輯短信的樣子，忍不住開口想緩解一些尷尬：“鬆田桑……”

“嗯？”

“平時有什麼愛好嗎？”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沉思了片刻。

“拆東西吧。你呢？”

“硬要說的話，修東西？前幾天才剛收拾好家裡的一台洗碗機……”話一出口，連初雪自己都笑了，“啊啊啊不是，應該是熬夜和上網吧。”

“拆完我也是會修的好不好。”鬆田也勾勾嘴角，往碗裡夾了一筷子肉。“難得，你看著不像是會弄這些東西的女人。”

不像。什麼不像，又為什麼不像？

她擺了擺手，“……家父比較喜歡搗鼓這些玩意，我也就慢慢跟著耳熟目染了。”

店外的天色如常，依舊是太陽躲在雲後要亮不亮。然而吃到現在，大家其實也已經差不多了。隔壁的由美伸手拍了拍佐藤美和子的右肩，臉色紅紅地問她覺得警局第一帥氣是誰。

“不要問我這種問題啊，很難回答的——”她偷偷回身看了眼正幫鬆田拿離他較遠的紙巾盒的初雪，絲毫沒在意對麵高木涉帶著一點點好奇和害羞和期待和緊張的小眼神，“我一個人的話語權難道有那麼大麼？！下次非得聯合所有人一起搞個排名出來，男士無權參與的那種！”

“哈哈哈哈哈哈……”

“誒，我們也來玩那個吧？”美和子扭頭招呼身邊一直悶頭吃菜的初雪，“真心話大冒險，不過大冒險全部用酒水代替——如何？”

“我沒問題哦。”萩原笑眯眯地看著鬆田，“你呢？”

鬆田點了點頭。初雪反應得很快，立刻抓著美和子話中的紕漏問道：“既然是飲料，前三局的大冒險也可以用果茶代替。對吧？”

“哦，忘了這有個喝不得酒的。”美和子挑了挑眉，“行啊，那就按你來。”

第一局猜丁殼決出了萩原和鬆田。兄弟倆相視無奈地一笑，最後各乾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