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30
雪白指尖落到額角,從眉毛末端開始玩起了一筆畫。
利落的線條。但由女人的手細細描摹下來,又顯出其中千山萬水的溝壑。
初雪抓著鬆田的手腕不讓他亂動,自顧自地觀察他臉上神情。說是抓,其實和小孩拿住一捆不合自己手掌尺寸的筷子一樣滑稽:他明明一動就能掙開,卻乖乖把雙手自由權利上繳。
“彆動呀。”她吸了一口氣,捏住他耳垂。粉紅色的細小疤痕,額頭處有許多。
無能的,失意的拳擊手。
憤怒的,失職的父親。
這一刻初雪滿心柔情蜜意幾乎撐破胸膛。仿佛他此前所有敘述中的彷徨孤獨落到自己身上,新的舊的疤痕一條一條複刻,英俊額頭重新變得光滑、完美,明亮到能反射阿波羅揮手降下的日光和樹蔭下水麵裡清淡淺綠澈影。她恨不得穿越到從前去早一點安慰他,把預告片裡慘淡而灰白色的畫麵全部推翻。告訴鬆田陣平說鬆田陣平會在29歲生日那天接受自己表白,他們已經相愛;鬆田陣平會變得很快樂很強大,變得很健康很強壯。鬆田陣平擁有去淺草寺祈福或轉身踏進危險大樓的權力,而這是他給你也是他給自己的選擇。你很棒,你很好。我也超級好,所以七歲的陣平從現在開始加油吧,要努力成為能配得上我的男人哦。
想到這裡,腦海中自動浮現出小男孩拽拽的諷笑。初雪因著自己想象中的畫麵噗嗤一聲笑出聲,驚醒了自剛剛開始一直安安靜靜伏在她胸前的鬆田陣平。
“不可以現在就睡覺。”她踹了他一腳,鬆田立刻“啊”地滾落下山坡。“去洗澡。”
臥室門外傳來哼哧哼哧的狗狗繞著某處打轉的聲音。初雪凝神聽了幾秒,爬起來從衣櫃裡隨便挑了件T恤套上,準備去開門。“zero居然有撓門的習慣。”
“因為它想見你。”
聽鬆田的聲音晃晃悠悠飄進浴室,初雪從外帶紙盒裡掰下一塊甜甜圈捏在手裡,蹲在床頭摸摸zero的狗頭,開始給它加餐。
zero咬住塗滿奶油的基礎款甜甜圈,把熱乎乎的麵包塊嚼一嚼就咽了下去。
“好吃嗎?”初雪很小聲地伸手揉揉它,“再來一口?”
zero抬頭看她。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水靈靈地眨呀眨。“汪!”
初雪被可愛得心花怒放。“再來一口!”
鬆田洗完澡,披著毛巾走出浴室門,看到zero側臥在自己的柔軟小窩裡陷入夢鄉,而初雪盤腿倒在床上,朝天花板舉著一本自己隨身帶來的書。
“已經很晚了。”鬆田伸手按亮台燈,“快去洗澡,zero都睡了。”
初雪慢吞吞抽出雙腿,踩著他穿出來的防滑拖鞋去衣櫃裡拿換洗衣物。
花灑噴出的水聲稀哩嘩啦。鬆田陣平赤腳踩著地毯,放輕腳步去看了眼睡得正香甜的zero,然後躺回床上發了會呆。
想起回公寓前和初雪在咖啡店買到的點心和奶茶,他突然翻身坐起,注意到床頭櫃上空空如也的紙盒,裡麵本應裝著兩個新鮮熱乎的甜甜圈。而棕色牛皮紙袋邊上則倒扣著一本沒有封麵的很舊的書。
“如果有一朵飄零的落花給我,我就戴在我的心上。”
“但如果,花上有刺呢?”
“我就忍受。”
他讀出上麵的句子,心有所感地翻到扉頁,看到出版信息。
上世紀的很舊的精裝本,泰戈爾的精選集。說是精選集,卻不按作者的創作階段劃分,也不按風格轉變作編排思路。亂七八糟的短詩長詩放在一起,頁碼數字嵌在花紋精致的圖案裡,封底是刻印著夕顏花輪廓的細膩布質,可惜已經被時間暗沉進深色灰藍,看不清原本的顏色。
他放下書,決定這周再找個時間清理一遍自己的公寓。突然初雪的手機響起,顯示屏上跳出“工藤新一”四個大字,鬆田陣平匆匆瞟了一眼,一聽到鈴聲就反手接了起來。“喂?”
對麵好像本來急衝衝地想要講很多事,但聽到他的聲音就一下子全憋了回去。工藤新一痛苦地梗著脖子,開始思考日向初雪到底為什麼不親自來接他的電話。
“喂?”鬆田開始不耐煩,甚至不確定對麵是不是掛了。“請問你還在嗎,有什麼事?”
柯南調整好變聲領結,儘力把聲音壓穩,隻說了一句話就飛快掛掉這通深夜電話,留下鬆田陣平一臉莫名其妙和被打擾後的不爽。“請幫我轉告機主,讓她儘快趕回來。發生了非常要緊的事,我們需要她的幫助。”
zero前肢一蹬從噩夢中驚醒,鬆田呼喚淋浴間內女友的聲音和突然響起的狗吠聲重疊。原本舒適恬靜的夜晚在這一刻點上句號,初雪捧著濕發急匆匆裹好浴巾。“怎麼啦,我聽到你和zero都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