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同一時刻,長安,東市,崇仁坊。
與其他各坊不同,沉沉的夜色下,此時的崇仁坊,依舊人聲鼎沸。著錦繡華服的公子哥們,一個個喝得酩酊大醉,雙眼迷離,被人攙扶著在擁擠的街市中搖晃穿行;夜宵攤上,小販正掀起煮著沸水的鍋蓋,冒出的一大股白色的蒸汽,倒下一盤生餛飩;頭上簪著花的姐兒們,雙頰抹得通紅,依舊賣力地站在門口吆喝。
空氣中混雜著酒氣、尿騷味和劣質的脂粉香氣。
崇仁坊是長安城中人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是朝廷默許的,開在宵禁枷鎖後的極樂淨土。
有人說崇仁坊背後的主兒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妹妹長樂公主,也有人說,崇仁坊的靠山就是當今聖上,有人擺擺手說都不是,玄都觀裡不能說的那位,才是崇仁坊背後真正的主人。
究竟這靠山到底是誰,已無人在意,隻要能找樂子,能玩兒就行。
沈玉與章乾等人,近日均分散在長安各處打探情報。崇仁坊內管理混亂,人員混雜,為他們的行動提供了不少便利。
此時,眾人正圍坐在聽春樓後院小樓的茶室之內。
聽春樓,實為長安第二大的高級妓院,僅次於平康坊內的一眾院兒。而它如今的地位,其實也全靠倚靠崇仁坊晝夜不休營業,從不閉市的長安獨一份待遇。
聽春樓還有一重身份,便是爻月族在長安的暗樁。
望著眼前沸騰的茶水,沈玉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按照之前與雪雀的約定,每隔4日,便傳來一隻靈鳥保平安;前幾次都是楊玫到家後,也就是日落之前,就能收到雪雀傳來的靈鳥,現下已是深夜,消息卻還沒到...
“殿下,殿下...”章乾輕聲喊道。
沈玉沒有反應,仍在沉思。
周圍的議論聲突然停了,隻餘茶水咕嘟聲。
窗外街道上傳來男子嘔吐的聲音,還有女子的驚呼。
沈玉回過神來,對章乾點頭,示意他繼續說,自己伸手去取茶碗。
“殿下稍等!燙——”章乾正欲開口阻止,茶已打翻在側。
“無妨,先生剛才說到哪了?”沈玉沉下思緒,一旁的侍衛為沈玉換上新的茶盞滿上。
殿下今晚是怎麼了?
章乾微微點頭,充滿疑慮地繼續開口道:“當今這世上,感受過熾刃餘威的人,除了殿下的師父紀白,便隻有殿下您了。這段時間,我們確定了沈青與那當朝皇帝的行蹤,但卻始終無法確定熾刃的位置。倘若熾刃不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此局難破啊。”
“此劍或許不在長安城內,”沈玉眉心微皺:“長安城內能承受得住此劍戾氣的,也就幾處,即使沈青再謹慎,也不可能完全隱藏住熾刃的氣息。”
“如今之計,隻有先回去與叔父和師父商量後再決定,章乾,”
“殿下!”章乾點頭。
沈玉說:“立刻聯係我們在各地的釘子,讓他們將所在地的情況傳過來,尤其是發生過異象的地方,注意消息不要泄露。在座的各位兄弟,也都以長安為坐標,沿龍脈散出去尋找。具體的點位,章乾負責。”
“是!”章乾起身向沈玉行禮。
“你先回睦州一趟與叔父言明此事,再回長安等待消息,”沈玉吩咐章乾後,迅速起身,道:“我回歙州一趟,你在睦州不必等我,我自來長安找你。”
言罷,沈玉便推門而出,深色的衣服與夜色迅速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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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長安城,沈玉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有人在跟著她。
她斜睨了一眼地麵,感受著兩邊細微的氣流波動。猛地一個轉身,抽劍向斜後方刺去。
卻倏然劍停。
劍尖指著的,是一隻看起來病懨懨的,像是拔了毛的靈鳥。
是雪雀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