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爻不敢再看他眼睛，低頭擺弄著手表，“我趕著回學校，那…下次見。”

“我送送你。”

“不用了，幾步路而已。”

“那…留個聯係方式吧，我好回禮。”

“不用的。”

“要的。”

“不用的。”

“要的，”袁朗又重複了一遍，“不能白拿人民群眾的東西。”

陳爻沒拗過袁朗，到底是留了聯係地址。

之後，陳爻忐忑了許久，每每進出宿舍都要多看兩眼收發室。

這天倒的確有封陳爻的信，但寄信人不是袁朗，是下榕樹的許三多。

陳爻和許三多的聯係起於三年前。

自陳爻的奶奶去世後，陳家就隻剩陳爻了，母親便來信叫她來下榕樹過暑假。

母親雖已改嫁十多年，但對陳爻還算上心，富裕時也會給陳爻寄些漂亮衣服，如此，陳爻便去了。

下榕樹實在不算富庶，但人都淳樸的緊，陳爻在這裡過得也算順心，經常和同母異父的弟妹上山下水的，因村裡孩子常欺負許三多，陳爻仗義執言了幾回，倒同許三多熟悉了起來。

許三多是個比陳爻話還少的孩子，陳爻總在他身上看見自己少年時的影子，便時常照拂他，給弟妹寄書時也會給許三多準備一份，一來二去的，陳爻和許三多便時常通信。

今次是許三多讀完了她上次寄得書，想再求幾本，信裡還夾了五十塊錢。

陳爻往櫃子上的書打量了幾眼，都是專業書，文學類的實在沒有了，她便把錢收到書桌裡，想著過幾天到舊書市場逛逛，那裡的書可以說是論斤賣的，說不準能撿到好東西。

連軸轉了半個月，陳爻終於閒下來，到舊書市場挑了十多本隻花了二十多，她怕許三多等的著急，買好書就往學校趕，寄完書後才發現有封自己的信，寄件人是她等了很久的袁朗。

信裡夾了顆石頭，亮閃閃的，很漂亮。

石頭是袁朗在山裡訓練時撿到的，他似乎對這顆石頭很感興趣，把成分及用途都問了遍，可惜，陳爻是學植物的，對石頭並不是很懂，包上掛的那三個也是在老家的河裡隨便撿的，但秉承著古道熱腸的風尚，陳爻找隔壁學地質的同學把能知道的成分、原理及用途都寫了一遍，已經算得上一篇小論文了。

把信塞進信封後，陳爻卻總覺得差了點什麼，便把信放了一放。

第二天，陳爻吃完午飯往實驗田去時，寒風冽冽，把一片昏黃的水杉葉送到了陳爻的肩上，陳爻撚著那片水杉葉愣了好久，她似乎知道差什麼了。

是回禮，一份等待的回禮。

於是，陳爻在做好實驗記錄後，便以尋常人僅能達到的極限速度回了宿舍，又取出常用的素描紙提筆畫下了一棵冬天的水杉樹。

光禿禿的，隻有零星的樹葉掛在枝頭。

之後，那片水杉葉並著畫作同昨日的“小論文”一道寄給了袁朗。

夜裡，情緒過去，陳爻冷靜下來，隻覺得下午的行徑實在荒唐，匆忙下床想去把信拿回來，然而收發室已然閉門，陳爻無力的抓了抓頭發，安慰自己問題不大，但效果並不是很好。

如此，陳爻便在忐忑中等到了千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