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巴彆塔上,一輪月亮(終)……(2 / 2)

蒙古包外忽然傳來外婆的聲音,很是洪亮,“我聽見你們在說我的壞話!”

袁朗愣了下,大著聲音應道:“外婆!是好話!”

陳爻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把水遞了過去,“病了還不老實。”她放下手裡的畫具,拿著暖瓶出去給老太太添了道水才回來。

到胡潔趕著羊群回來的時候,陳爻也畫好了。

袁朗自然是第一個觀賞者。

畫上的袁朗麵上有些病色,略顯疲倦,雙唇微抿,有幾分嚴肅,但眼神卻甚為柔和的看著懷裡的花。

袁朗狐疑的望了陳爻一眼,“我剛才真這樣?”

“真這樣。”陳爻篤定的說。

說完,陳爻就出蒙古包去幫胡潔的忙了。

雖則往常班長和奶奶也時常不在家,但瑪依拉仍舊不習慣家裡忽然少了兩個人,神色懨懨的,而陳爻因著明日要走,往後再見瑪依拉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便把手頭的畫具,整理後找了乾淨的袋子裝好送給了瑪依拉。

收到禮物的瑪依拉開心了不少,但想起這是臨彆禮物,又傷感起來,便盤算著回送點什麼才好。

吃完晚飯後,陳爻開始收拾東西,袁朗則在一旁喝藥,偶而也搭把手,兩人不時的說著明天的行程。

瑪依拉這時找了上來,她把自己珍藏了很久的紅色發圈送給了陳爻。

陳爻本不打算收,但瑪依拉的心意實在珍貴,不收反倒冷落了她的心,陳爻想了想,把自己的發圈送給了瑪依拉,但陳爻身上的發圈不是黑色就是灰色,陳爻怕小姑娘不喜歡這灰撲撲的顏色,便以數量取勝,各顏色各自送了兩條。

而阿依江送了陳爻一朵花,這倒出乎意料,陳爻對著他笑了下,把自己來那日畫下的阿依江送給了他。

至於袁朗明明就對這邊的事感興趣,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陳爻覺得莫名其妙,卻也沒多想,隻當他遺憾沒能親自收禮。

胡潔則裝了四個剛出爐的饢,陳爻收下,絞儘腦汁的從包裡挑能送人的。

袁朗卻讓陳爻打開他的包看看,陳爻照做,在袁朗包裡發現不少禮品,吃的喝的都有。

這下陳爻終於安心。

今日袁朗在病中,不好守夜,而班長和奶奶尚未歸家,陳爻便領了守夜的事,但胡潔、阿依江和她三人輪換倒也不算難熬。

陳爻想著前幾日都平安過來,今夜也應當不會發生什麼事。

然則豈不聞世事難料一說。

輪到陳爻守夜時,她聽著身旁胡潔的呼吸聲,算著她還要守多長時間,忽而聽到羊群傳來一陣騷動,又含著幾不可聞的腳步聲,陳爻原以為是班長,但她既沒有聽到摩托車的油門聲,而班長和一個年邁的老太太也不大能有如此混雜的腳步聲,陳爻心裡一驚,忖道怕是遇上賊了。

陳爻隻覺心砰砰地跳著,似要從喉間蹦了出來,她深呼吸著放緩心跳,一邊叫醒了胡潔,胡潔究竟是當地人,不似陳爻這般小心翼翼,聽到屋外的動靜後,衣服鞋子都顧不得,拿起手電就衝了出去,陳爻害怕對方人多勢眾,一邊晃著阿依江,一邊喊著袁朗,見兩人悠悠轉醒,喊了句抓賊,趿拉著鞋也衝了出去。

大馬和小雪聽到動靜,也跟著陳爻衝了出去。

清冷的月光驅不散草原的幽寂。

陳爻隻見到東南方向有個晃動的光點,她猜著是胡潔,而大馬和小雪則朝著光點追去了,陳爻正要追過去時,袁朗出來讓陳爻把羊圈的缺口關好,話音將落就朝東南追過去了。

陳爻擔心袁朗和胡潔,但仍舊是依照著袁朗的話帶著阿依江把羊圈的缺口關好。

外婆披著外套,杵著拐杖朝著幽深的夜罵人。

而瑪依拉和阿勒騰則把附近逃出來的羊往羊圈趕,

一群人都沒了睡意,也不敢離開羊圈,隻朝著東南方望著。

陳爻想了想,進蒙古包拿了爐子上的火鉗防身。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仍舊不見有人回來。

阿依江和阿勒騰看天快亮了,也敢大著膽子往更遠處找羊去了。

陳爻扶著外婆進屋,囑咐瑪依拉守著外婆,而陳爻決定,再等十分鐘,若還是不見人回來,她就往東南方去看看。

這十分鐘是再普通不過的十分鐘,是這世上大多數普通的人眼裡吃個早飯、趕個班車的時間,但在陳爻的世界裡,卻是最為沉重的十分鐘。

她冷冷的看著太陽一點一點升起,那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比冬日的水還冷。

陳爻看了下手表,十分鐘就這樣過去了,她掀開簾子,看見依偎在爐子旁的祖孫,那句我去那邊看看的話卻堵在喉嚨說不出口。

陳爻站在那裡,混亂、複雜、悲痛、崩潰,被曙光一層一層的圍裹,一點一點的壓彎她的脊背。

風吹草動,人影憧憧。

陳爻隻覺渾身沉重,不能挪動一步。

而那邊的人卻朝著陳爻招手,輕盈若風。

世界在陳爻的眼裡是一場颶風,它讓袁朗眨眼間消散,又讓他平穩的出現在風裡。

這時候,連陳爻自己都吃驚自己對袁朗的心跡。

不管不顧的衝過去時,陳爻隻是感到這是迫切要做的事,也和往後的歲月息息相關。

袁朗穩穩的接住陳爻,他輕輕的揉著陳爻的頭發,說:“彆怕,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