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而已啦,剛離婚,心情不好。”
兩個人落座。
林霓就聽到鹿兮辭毫無波瀾的說了這句話,多看了她一眼。
“介意跟我說說詳情嗎?說不定我可以疏導疏導你。”
又變回那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樣了。
鹿兮辭在心裡聳肩,真是滴水不漏啊。
她隨意回了一句。
“沒什麼特彆的,不愛了,就離了。”
這是事實,鹿兮辭理想中的事實。
林霓就笑。
她今天被反將一軍,感覺可謂不好受。
鹿兮辭完全是有所防備的模樣,倒是顯得自己把助理趕開這回事多此一舉了。
以後的試探得更小心點才是。
* * *
“妹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君攸寧又收到了妹妹的電話。
好在她工作比較悠閒,中午多翹個一兩小時的班不在話下。
然後她聽完了君攸悅一晚上整理出的成果。
準確來說是用看的,君攸悅才不可能對她說那麼長一段話呢。
她是提前打好了字,到飯店後就把手機遞給自己看了。
君攸寧看著那像極了論文的一大篇文字,耐著性子把它看完了。
然後她盯著君攸悅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仔細看了好幾分鐘,就差拉著親親妹妹的手把她送進某醫院了。
“嗯。”君攸悅抿了口餐館提供的茶。
“我沒有開玩笑。”她是極為認真,還補充了一句。
昨夜回去,她一夜沒有闔眼,把兩個人成婚以後的細節都過了一遍。
最後她得出了鹿兮辭真的酒品不好,醒了還會斷片這個結論。
其實最開始的那一次就有跡象了。
君攸悅記得那是四年前十月。
雖是秋季,可空氣依舊燥熱不堪。
研究院的空調不如鹿家準備的婚房給力,君攸悅才開始隔三岔五的往婚房回。
她其實一點都不想回。
結這個婚是無奈之下的舉動。
她若不接過鹿家雪中送來的炭,等待她的,恐怕就是“被學術造假”的命運了。
她的小姑是這樣。
好好的實驗數據突然出了錯,差點害死一批人,幾乎是千夫所指的趕出了研究院。
她的舅舅是這樣。
一字一句嘔心瀝血出的論文被上麵定義為抄襲,被停了職,隨後人間蒸發似的沒了聯絡。
媽媽失蹤,家族有接連遭遇這樣的打擊,亂成一團。
彼時她剛獲得了進入研究院的資格,成為一名底層研究員,正準備開始奮鬥。
遇到這樣的挫折,彆說工作能不能保住了,就是命都可能丟。
她小姑瘋了,現在住在鹿家幫忙聯係的精神病院裡,每天拿著餐具幻想自己正在做實驗。
她舅舅直到今天都沒有消息,和她媽媽一樣,恐怕是凶多吉少。
九月那會兒,君攸悅身邊的親人一個接著一個遭殃,極大的影響了她的身心狀態。
好似被蒙進一張鼓裡。
四周漆黑一片,看不見始作俑者,隻能聽見震耳欲聾的鼓聲,捅破耳膜。
一聲接一聲,震破的是君攸悅的心裡防線。
她躲在君家備用的小房子裡,不肯出門,一呆便是好幾天。
她沒日沒夜的繼續著自己的實驗,稍微停下一分鐘就會開始焦慮到心悸,把生活過的很糟。
那會兒她連窗簾都不肯拉開,仿佛黑暗能給她安全感。
光代表了時間的流逝,也代表了對她命運可能的宣判。
鹿兮辭便是在那個時候出現,敲開了她的家門。
“是我,鹿兮辭。我應該可以幫你。我想幫你。君攸悅,能不能開一下門?”
鹿兮辭大概是這麼說的吧。
或許她還說了彆的,君攸悅一概不記得了。
她帶著擬好的合同進了君攸悅的家門,三言兩語便給她講了自己的打算。
君攸悅是知道陸家的。
就是幾十年前,陸家還和君家有競爭合作關係。
不過那也是上世紀的事了,後來互聯網興起,陸家便轉了方向,君家最大的對手也換了姓。
她也當然知道陸家在研究院的地位,保下她這麼個還毫無所成的底層研究員輕而易舉。
於是她答應了鹿兮辭的要求。
“你要什麼?”君攸悅知道不能白拿這麼個好處。
就算她和鹿兮辭是舊識,兩個人小時候一起玩鬨過,這也不足以成為拉她一把的理由和回報。
“我隻是想幫你。”鹿兮辭垂著眸,回話的時候沒有看君攸悅的眼睛。
她的睫毛長得足以遮住半睜的眼,卻也擋不住那雙桃花眸中閃爍的耀眼純情。
不論是她帶來的協約,還是她這番沒有夾雜任何貪念的話,都好似一張剪刀,撕開了罩在君攸悅頭上的陰霾。
於是黑幕破碎,光來了。
現在回想起來,也許自己從那天起就動心了。
君攸悅沒有把這句話寫進她論文似的回憶錄裡,卻藏在心裡反複念了好幾遍。
她覺得,自己對鹿兮辭是有愧的。
鹿兮辭幫了自己那麼多,自己卻什麼都沒法回報給她。
她圖什麼呢?一起長大的情誼嗎?
於是君攸悅不想回婚房,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鹿兮辭,是下意識的逃避。
鹿兮辭圖什麼,在十月中旬的那個夜晚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