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神界有神域和仙域之分，神域高居九霄，住的是一群先天神靈，仙域則是後天成仙，而人、妖和魔族都在凡界，鬼族則位於下神界，掌管輪回生死之事。傳聞，鬼界有一先天大能，生於女媧伏羲之前，盤古之後，乃是天地初分時的一團混沌之氣——彆誤會，此混沌和魔獸混沌並無關聯，據說當時這團混沌之氣吸收了祖神盤古遺留的一口元氣，就此生靈，再吞噬天地濁氣，化身為神，不過半載，軀體已然遍布整個下神界，幸而得古神教化，終得神軀，收斂神息，設地獄十二司，區分下神界和凡界，收斂無處歸去的凡人魂魄，賞善罰惡，如此千萬年，母神、父神等俱身歸混沌，而此神君終成六界第一，當世無人能及，最最恐怖的傳說是——
時值上天庭初立，封神大戰後，魔族不滿下位居於凡界，鼓動妖族攻上天庭，差一點就要把玉帝從淩霄寶座上拉下來，之所以說差一點，就是因為危急時刻這位神君一劍動九霄，以雷霆之威逼退魔妖二族，至今不敢再犯。
此神一戰成名，六界尊稱原居九天淩霄澄瑜天地無極尊上神，意語源生之初，無極上神，亦有仙尊稱其為無極子。
而我們現在就在下神界入口，三生樹前，黃泉花鋪就出一片瑰麗世界，入口處高豎一青石，刀刻斧鑿一大段文字，正是這位無極上神的光輝事跡。
“嘖嘖，做神做到了這份上，那可真是神生理想了！”——而我隻是鳳凰族平平無奇的金鳳而已。我靠坐在樹枝丫上，身穿大紅描金絲羽衣，一隻腳垂落，鹿皮鞋上金鏈叮當，暢想未來有一天我一口——
下邊靠樹坐著彈琴的少年聞言笑道，“堂堂鳳族太子，生來就是神嗣，你還想做什麼大神？所謂盛極必衰，沒什麼可值得羨慕的。”
這少年名叫玪玟，乃是堂堂白澤後裔，身份無比尊貴，我和他因著世交，從小一起長大，好到穿一條褲子的那種，要是玪玟是女的，那就是青梅竹馬了。
“——哎！鳳兄！阿玟！快過來吃魚啦！”
黑煙嫋嫋升起，西筠遙遙喊道，這小子乃是龍族現任龍王的小兒子，不知道和那個女神生的，不像他爹那麼風流，估計性格隨他娘了，喜好交遊，朋友遍地走，據他自己說，連十八層地獄裡都有他朋友，此生最愛兩樣寶物，一是閃亮亮的金銀珠寶，而是玪玟，是的，玪玟，你沒看錯。
西筠雖然喜好交遊，但隻有玪玟是他承認且愛護的好大哥——當然，後來發生的事證明西筠並不是真的把玪玟當兄弟。
彼岸花的旁邊就是一川一望無儘的忘川河，忘川的另一邊是凡界，這魚自然就是忘川河裡的陰魂所化，唔，像他們這種食譜廣泛的先天神獸，自然什麼都能吃，他們在河邊升起篝火，玄英負責烤魚，他廚藝最好。
此刻，四條魚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色澤金黃，外表又焦又脆，咬一口，口齒生津，好吃！
我邊啃邊對玄英豎起大拇指，兄弟你做飯越來越好吃了！
玄英有點高興，慢吞吞的說：“也不知道紋瑛女神喜不喜歡。”
又來了！這家夥喜歡紋瑛女神很多年，但就是不敢表白。
玪玟和西筠正在說悄悄話，我趕忙說道：“她肯定喜歡，要不等這次回去你就去她仙府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玄英臉紅耳赤，默默吃魚，又不說話了。
我早知道是這樣，玄英這家夥麵對紋瑛女神時總好像腦袋缺根弦，每次不是臉紅脖子粗就是同手同腳，稀奇的是，彆人不主動問，他能說一大堆紋瑛女神事跡，彆人主動問，他卻臉紅不說了。我記得有一次，紋瑛女神駕臨學宮，臨時但任眾學生的實戰先生，作為他的玩伴，我們怎麼可能不幫忙呢，於是就想辦法把他騙去紋瑛女神每日下學回府的必經之路，守株待兔，結果這家夥居然招呼都不打，上去就送人家一道菜，然後一溜煙兒跑沒影了，直到紋瑛女神走了好久還在麵紅耳赤，真是恨鐵不成鋼啊！紋瑛女神作為神界女戰神那可是擁有一大票追求者的，玄英除了臉長得好外，其餘在裡麵確實有點不夠看，我們真是為他操碎了心。
吃魚吧，還是魚好吃。
正在這是，忽然嘩啦一聲響，背後冷不丁的聲音響起：“你們是誰？”
我們四個都被這聲音嚇一跳，當然我可不會怕，畢竟鳳凰自帶祥瑞，一般邪祟都不敢近身。
我們齊刷刷抬頭看去——一個小孩兒？我第一反應是不可能，不過仔細一看，又覺得正常，因為我居然看不出他的真身，他在我眼裡就是一個雪雕一樣的小孩兒，眼睛像黑葡萄一樣，純淨清透，一雙眼睛裝滿了漫天星河。
就憑這雙眼睛，這小孩兒絕對不會是邪物。
“你又是誰？問彆人名字之前要先告訴彆人自己的名字。”玪玟眼睛都笑彎了，看得出來他對軟萌的幼崽最沒抵抗力。
粉雕玉琢的小孩兒扒拉兩下臉頰邊的濕發，眼睛微彎，“我是風，”他突然盯著我，軟軟糯糯的說道：“我是風，你好香呀！我可以吃你嗎？”
不可以！我不可以！
我把吃了一半的魚遞到他麵前，“你吃這個。”
風的手搭在了我的手腕上，涼涼的，他聲音委屈又可憐：“真的不可以嗎？”
西筠說：“喂！小孩兒，你知道他誰嗎你就吃？小心被他烤成焦炭。”
風癟了癟嘴，放開了我的手，十分遺憾的說：“那還是算了吧，我不吃靈魂。”
玪玟說：“那你想吃什麼？”
風看著我不說話，我摸摸鼻子，把魚縮回來，“除了我之外。”
風搖頭，“你們還沒告訴我你們是誰。”
這小孩兒挺可愛，除了西筠，我們都很樂意和他交朋友，如果可以這趟地獄之行帶著他也不是不行，而且他是原住民，看起來教養不錯。
我們告訴他名字後，風問我們要去哪裡，其實我們這行人沒什麼目的，就是想四處看看，選地獄也是因為無極上神而已，而且我們還是逃學來的。
風聽我們說完後，露出奇怪的表情，不過他沒有問，隻是說：“那太可惜了，地獄馬上就要封了，你們進不去了。”
隻有進了鬼門關才算真正進入地獄。
“為什麼？難道又有惡鬼跑出來了？”我問。
小孩兒的表情有一瞬間難以言喻，他說：“嗯，也差不多吧，我聽說——我聽說是因為有個神在渡劫，劫雷太大了，導致地府多處損壞，十八樓崩塌，輪回道損壞，嗯，為了防治厲鬼出逃，大家打算封住地獄，鬼門關已經關了。”
我頓時扼腕歎息，那位大神估計就是無極上神了，沒想到這麼壯觀的場景我竟然擦肩而過？
西筠道：“既然鬼門關已經關了，那你是怎麼跑出來的？你是誰？孤身一個人出現在忘川河中意欲何為？”
“你不要對他這麼凶！”玪玟道：“他還是個小孩子。”
我也譴責的看向他。
西筠：“……”這年頭，好神難做啊。
風卻笑了，他說：“我是來關門的啊，現在你們想往回走也不行了，忘川河的入口已經被我關閉了。隻是我沒想這裡居然還有你們四個漏網之魚，怎麼辦啊，要是我在這裡把你們都吃了，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他說著，十分饑餓似的舔了舔嘴唇，眼神特彆嚇人，好像立刻就要暴起，一口把我們都吞了。
我居然被一個小孩子的眼神嚇住了，雖然他可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小孩兒，我收回之前說的話，這小孩兒眼裡哪是星辰大海啊，分明是深淵。
玪玟卻突然對著小孩兒行了一個晚輩禮，恭敬請安道：“無極上神前輩見罪，小輩無知，竟然才看出是無極上神前輩。方才晚輩等言行無狀，還請前輩海涵。”
這下我是真嚇到了。
他是無極上神？！
玪玟是白澤一族，他說是就一定是。
——嗚嗚，無極上神嗎？！他是無極上神哎！
風的臉色很奇怪，說不出來是高興還是彆的什麼，他免了我們的禮，雖然還是小孩子的樣貌，但氣場陡然強大起來，讓人不敢輕視他。
“原、無極上神，我、我是鳳、鳳九昭。”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沒用啊！我已經不能控製我的口舌了。
“撲哧！鳳鳳九昭，這個名字倒是好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羞恥死了，可是他笑起來好可愛啊！好想捏捏臉，但真的不可以！
無極上神正色道：“趕上這個時候，你們想出也出不去了，兩個選擇，在本神處理好這些事之前要麼一直待在這裡，要麼跟著我進去。”
“進去進去！”
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跟進去啊！
其他三人看起來也沒什麼意見，於是我們就跟著無極上神移步鬼門關。
縮地成寸，這點距離，對無極上神來說易如反掌。
啊！說了這麼久的話無極上神居然一直在水裡泡著！
我後知後覺。
02
忘川是下神界的第一道防線，又名九泉，彼岸花是第二道，然後是奈何橋，那是亡者往生之路。過了鬼門關，生魂往輪回而去，鬼差進入下神界，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冥府、鬼界。但下神界中不全是鬼差，還有許多因執念滯留的魂魄，有許多生魂因滯留太久，忘卻了原因，卻因執念不願輪回，便一直待在酆都，久而久之，便像凡人一樣在酆都生活，酆都成了死者亡魂的居所。當然，這裡也有仙族、魔族和妖族，以至凡人修仙者身軀直入，但大多遮掩生氣，否則，生氣泄露，引起鬼物失去理智，那便是真正的萬鬼盛宴。
無論是《六界風物》還是《三界十大神秘之主》都這樣說。
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
不過，不同於《六界風物》中詭譎喧囂的模樣，酆都城下已是一副凋零破敗之狀，隨處可見破碎的魂魄飄散在空中，哀鴻遍野。
玪玟：“這是發生了什麼？”
“十八層一隻厲鬼不慎逃脫，凶性大發，吞食無數冤魂後暴走，致使十八層中厲鬼儘數脫逃，鬼界大亂，幸甚兩界結界未破，本神已將厲鬼儘數滅殺，隻因輪回已破，生魂寂滅，往生者來日難尋。”
無極上神眉頭緊皺，神情肅然。
“唔，你們幾人來得正是時候，這些往生者因為靈魂破碎，再入輪回前，需借鳳凰火重鑄魂火，借白澤一族先知聖明點燃幽精、爽靈、胎光三魂，再投入煉魂鼎中淬煉七七四九日，方可投入輪回，再世為人。”
無極上神神情一肅，“幾位意下如何？”
“好啊！事關千萬往生者，我等義不容辭。”我立刻道，這是多好的機會啊，近距離圍觀無極上神！以後說出去，那不得讓學宮那幫同生羨慕死。
玪玟顯然不知我的小心思，聞言點頭道：“阿垣說的有理。”
我和玪玟沒意見，那兩人就更不會有意見了，就算有，我也不一定聽。
當下計議已定，開始煉魂之前先要將這些魂魄一一收集，不過這些事不用我們出手，自有鬼差去做。
作為東道主，我還以為能乘此機會和無極上神共事，誰知道除了第一天，一直到煉魂結束我都沒再見到無極上神，直到離開那日，我才再一次見到他。
03
在一個日月無光的日子裡，我們決定離開下神界了，實在是在這邊逗留太久，再不回去，估計學宮那幫老先生要殺到家裡去了。
彼岸花鋪地，鮮紅如血，幽幽忘川，玉帶一樣飄向地獄深處。
玪玟大約是見我心情低落，便道：“聚散有時，相逢看緣，這次總歸是見到了，就彆不要悶悶不樂了。”
我心有淒淒，“這次過後，還不知道下一次的緣分在哪裡。”
西筠：“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大丈夫頂天立地，就不要作此小兒女之態！”
玄英點頭：“你這樣無極上神大人也會瞧不起你的。”
“他又看不見。”我說。
西筠道：“上古之神能觀微六界，洞察因果，你這副模樣肯定早就被看見了！”
我：“啊！你閉嘴！”
四人打鬨著逐漸遠離忘川，即將要離開下神界時，我遠遠聽見簌簌風聲時，一道溫和的嗓音響起：“各位小友且慢。”
這聲音和玪玟的溫和不同，玪玟是如沐春風的溫和，而這人是疏離冷淡的禮貌。
這次我是真的震驚了，隻見來人一身黑白袍，袍身藏金線，乃是承襲規則所化，亦是無極子的職責所在。潑墨長發垂至腳踝，赤腳禦風，看臉——顯然一個風的放大版，不過不同於年幼的風的稚嫩和可愛，長大的他冷漠做身，無情為骨，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時時刻刻想把身邊的一切事物拖入深淵蠶食的殺戮感。
原來，真正的無極上神是這樣的。——不過後來發生的事證明並非如此。
互相見禮後，無極上神擺出四樣品階不俗的法寶，他說：“這四樣法寶是當初本神遊曆六界所得，就贈予各位小友，感謝各位鼎力相助。”
那四件法寶散發著幽幽紫光，分彆是長劍、瑤琴、折扇和盾牌，法器生成自帶霞光，一般來說，紫色是最高階，我看著這四件法器留下了羨慕的口水，雖然內心十分想要，但還是要謙虛。
玪玟：“這……我等愧不敢當，隻是微薄之力，如何能收前輩如此重禮。”
無極上神擺擺手說：“無妨，這些東西我用不上，放著也是白費，難得與各位屬性相合，你們不接，是看不去本神？”
謔！
我急道：“沒有的事！這把劍我就很喜歡！”
我一把抱著劍就不撒手，好吧，這的確很失禮，但一個愛劍之人看見一把寶劍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
我的小夥伴們聽到無極上神如此說，一時也很惶恐，西筠和玄英的魔爪已經伸向了折扇和盾牌，也隻有玪玟還稍微守禮一些，但也隻有一些而已。
玪玟：“那我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無極上神十分滿意，“嗯，這樣就對了。這四件法器還未認主，就現在讓它們認主吧，可以取一個你們喜歡的名字。”
我：“啊，現、現在嗎？”
無極上神點頭，“嗯，就現在。”
好吧，我們四個的意見並不重要。
不同於同族，我從小就喜歡冷兵器，劍為之最，乃百刃之王。
想要法器認主，有兩種方法，一是滴血，二是靈魂鍥約，前者形似寄生，練就血器，後者武力壓製，劍與劍主是永不背棄的夥伴。
靈魂附著與劍身，冰冷的殺氣從四麵八方襲來，火紅與深紫的靈氣相撞，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靈氣震蕩，橫掃內外。
——來吧，做我的劍，隨我橫掃六合，震懾八方！
最終還是火紅的靈力占了上風，銀白的劍身上逐漸浮現出幾個字：
不留行。
這就是你的名字了。
以後這就是我的劍了。
正如西筠所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各自收服法器後，我們就真的離開下神界了。
無極上神的身影漸漸遠去，衣袂翻飛，墨發飛揚，他好像一直是一個人。
04
人間。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正值人間春時燦爛，我們一行人便直接轉到去了人界，左右逃學已成事實，亦難免責罰，那不如逍遙度日，能拖則拖。
“梧、桐、鎮，哎這字是這麼讀吧？”西筠得了神器，那把山河扇被他搖的飛起。
半截界碑歪歪斜斜立在路邊，春寒料峭，斜風細雨。
不說六界，就是一界之中，族群之間的語言大都不通，更何況兩界之中。
玪玟打趣道：“栽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這名字倒是好寓意，鳳凰這不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