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著大地,天空中的雲朵被暑氣蒸發的無影無蹤,連風似乎都被熱浪壓製。
一戶農家小院門口,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正低著頭,吃力的剝著板栗。
生板栗剛從樹上摘下來,圓滾滾的卻全是硬刺,操作不當便容易傷到手,男人指骨分明的手指就留下不少紅痕。
這時,屋內傳來一陣暴躁的叫罵聲。
“沈鶴!你他娘的能不能彆磨磨唧唧的,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們家養你乾嘛。”
怒罵聲由遠及近,直到腳步聲停在沈鶴身後。
隻見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男人正怒氣衝衝的指著沈鶴,
“一刻前就喊你剝,到現在還有這麼多,你在繡花啊。”
分明天氣燥熱,沈鶴卻穿著厚重的衣物,他緩緩轉過身,臉色蒼白,低聲咳嗽了兩聲才道:“刀有些鏽了,不好剝。”
劉大壯瞧見沈鶴這副弱不禁風安安靜靜的模樣就來氣,明明是個風一吹就倒的小白臉,村上那些姑娘卻總都對他暗送秋波,恐這病秧子連人道之力都沒有!
思此,他粗獷的臉上愈顯不耐之色:“癆病鬼,彆在丟人現眼了,去湖邊把碗筷給我洗了。”
話砸在地上,沈鶴手一頓,半晌,他低了低眉,輕聲應了下來:“好。”
說完,他放下工具,轉身去桌上收拾臟汙的碗筷,碗筷亂糟糟的擺在一堆,漏掉的米粒黏在桌角,沈鶴卻安靜熟練地將桌麵擦淨,碗筷塞進竹籃。
做完這一切,沈鶴才拎著竹籃去往湖邊。
沈鶴久病成醫,略懂些醫術,月湖村地處偏僻,大夫不多,沈鶴便常常免費給人問診把脈,因此在村裡人緣很好。
這去洗碗的一路上,光是打招呼就打了不下六次,全是曾受他醫治後痊愈的鄉民。
有些鄉民待沈鶴走遠後,歎氣道:“沈大夫真是慘啊,父母臨終前將他托付給他姑父一家,誰曾想那群白眼狼竟將人家家產全都霸占了,硬生生逼的沈大夫小病拖成大病,身體搞這麼差。”
另一人附和:“可不是,人家父母生前對他姑父一家那麼照顧,卻沒想到他們翻臉不認人,那時候沈鶴才兩歲吧,還發著高燒呢,就把人家扔雨裡,差點死了嘞。”
說完,兩人皆是重重一歎。
沈鶴要去洗碗的地方並不偏僻,但很少有像他這樣飯點剛過就出來的,大多數選擇先消消食,然沈鶴是滴米未進,便被打發出來,來得很早,因此湖邊人並不多。
隻有些調皮貪玩不回家的小孩。
小孩見到沈鶴,放下手裡的木棍,蹦蹦跳跳地將他圍成一圈,嬉笑聲不絕於耳:“沈鶴哥哥!我們今天發現一個超級好玩的人。”
沈鶴擼起窄袖,拿出碗筷,溫和的笑了笑:“哦,是誰呀。”
孩子們都很喜歡沈鶴,因為沈鶴有時會拿采來的藥做成甜甜的糖果分給他們,所以他們願意把這個隻存在孩子圈裡的驚天大秘密分享給沈鶴。
“是一個和你一樣好看的大哥哥。”一個小孩說。
另一個小孩聞言,連忙搖頭:“不對不對,那個人和沈鶴哥哥才不一樣呢,沈鶴哥哥乾淨又整潔,那個人臟兮兮的,連我家阿花都不如!”
有小孩瞪大眼:“你家阿花不是豬嗎。”
“是呀,所以說,那個人比我家阿花還要不講衛生呢。”
沈鶴聞言,隻是輕笑著糾正了兩句:“那個人也許是無家可歸才會流浪乞討,不能在背後講彆人壞話。”說著,他看向其中一個孩子,故作嚴厲,板起臉道,“更不能拿人家和阿花比。”
孩子們聞言,喪氣地喔了一聲,但也乖乖地點了頭。
大家自覺的換了措辭。
“我從來沒見過像那個大哥哥那樣的乞丐,渾身都是血,比我娘打我嚴重多了。”
“你娘打你哪能和他比呀,他胸口還有一支箭呢。”
“你們說……他會不會是山上的野人,打獵沒打到,才變成這樣?”
一小孩思忖了下,鄭重點頭:“肯定是這樣,不然他為什麼那麼凶神惡煞的,吃我們送的饃的樣子,比我家大黃餓了三天三夜還要可怕!”
沈鶴在一旁越聽越不對勁。
什麼血,什麼箭。
這不像流浪的乞丐。
他放下碗筷,拿布擦淨手,扭身問孩子們:“你們說的那個人,能不能帶我去看一下。”
孩子們見沈鶴對此也感興趣,紛紛自告奮勇的要當領頭的,最終一個年紀最大的胖小子獲勝,他交給沈鶴一根棍子,囑咐道:“沈鶴哥哥,一會兒你千萬當心,這個人很凶的,還會咬人。”
沈鶴摸了摸胖胖的頭發,溫聲回應:“好。”
他跟著一群小孩穿過一個茂密的叢林,最後,在一棵快要枯死的大樹下,看見了孩子們口中的“野人”。
沈鶴眼睛識物很差,他往前走了好幾步,直到站在那人腳邊,才看清全貌。
看清情況後,沈鶴瞳孔驟縮,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這哪是什麼野人,這分明就是一個心口中了箭失血過多快要死的男人。
沈鶴連忙蹲下身,用手探對方鼻息,就在此時,變故突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