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閉眼的男人忽然睜開雙眼,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沈鶴沒來得及收回的胳膊,眼神淩厲到像是要將人生吞活剝。
沈鶴被這轉變嚇的一驚,向後退縮了幾下,但對方力氣實在是太大,他無法掙脫,這強行鎮定下來。
他試圖安撫對方情緒:“你彆怕,我不會傷害你。”
對方渾身臟兮兮的,烏黑頭發亂成一團球,可眼睛卻像失去了巢穴的小狼,發著冰冷的寒光。
他眼神一轉,目光落到沈鶴另一隻拿著短木棍的手上,齜了齜牙。
沈鶴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想起,自己手上還拿著剛才孩子給的“防身工具”。
他哭笑不得地將木棍扔到一邊,給男人撥開擋在眼前的已經結成一綹一綹的頭發,柔聲安慰道:“好了,我已經扔掉了,你先放手好嗎。”
對方依舊死死盯著他,絲毫沒有撒手的意圖。
沈鶴還欲再勸,身後孩子卻忽然出身提醒:“沈鶴哥哥!你彆和他好好講話,他是野人,聽不懂人話的。”
若是一開始,沈鶴斷然不會相信野人之說,可現下他幾次三番勸說,對方連個反應都沒有,他還真開始往這方麵懷疑了。
不過,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他回頭解釋:“也許他是個啞巴,不會說話而已。”
話落,他還偷偷觀察了下男人的反應,對方的目光依舊緊緊黏在他身上,警惕又戒備,但就是不肯說話。
啞巴的猜想一下子驗證了七八分。
不過一直這麼耗著也不是辦法,他得回去,男人也需要醫治,這麼僵持對兩方都沒有好處。
聾啞往往是雙生的,沈鶴覺得,也許對方也聽不見他說話。
他一隻手打著比劃,先是點了點胸口,再揮揮手,意思是“我不會傷害你”。
但遺憾地是,對方依舊沒有一點反應,就在以為窮途末跡之時,男人忽然舔了舔嘴巴。
沈鶴望著他的舉動,頓時福至心靈,猜測道:“你是餓了吧?”
他立刻從口袋裡拿出自己準備當午飯的饅頭,遞到男人嘴邊,可男人卻將頭扭了過去,顯然不買單。
後麵的孩子說:“沈鶴哥哥,我們這幾日喂了許多饃饃,越到後來他越不吃,可挑了呢。”
一時間,沈鶴也犯了愁。
如果隻是餓了還好說,但若是到這種地步還挑食,那他還真沒轍,倒不是不舍得給些山珍海味,隻是這白麵饅頭,已經是他能拿出最好的東西了。
他午飯沒吃,這是他準備做午飯的。
他俯下身,一邊好言相勸一邊打手勢:“你先將就一下,待過幾天我去縣裡,再給你帶些吃的。”
男人依舊不理他,隻是又用舔了下乾涸乾裂的唇瓣。
等等。
沈鶴像是突然想起些什麼,他轉身問:“你們給他喝水了嗎?”
孩子們麵麵相覷:“我們,我們隻給他吃的,未曾喂過水。”
那怪不得。
這男人大概是渴的要命,想要喝水才緊緊抓住他不放。
他說出原因,有個孩子主動站出,說自己帶了一壺水,沈鶴自然不可能用他人的飲水工具救人,他用手接了點水,遞到男人唇邊。
這回,一直沒有反應的男人終於鬆開沈鶴手臂,猛扒住他盛水的那隻手,鯨吸牛飲起來。
男人大概是渴了許久,直到沈鶴滿滿一掌心的水被喝完,他還念念不舍的舔了舔沈鶴的掌心。
溫軟的舌尖觸感奇特,沈鶴像受了驚一般飛快把手抽回來。
男人見水源消失,緩緩抬起頭,方才還凶惡的眼睛裡此時隻剩乞求,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像隻毛發很臟但很乖順的大狗狗。
這眼神看的沈鶴心裡發毛,最終還是於心不忍,又給男人喂了幾次水。
結果就是他毫無意外的又被舔了幾口。
沈鶴欲言又止多次,可又因為對方實在太慘,還是作罷。
喂完水,男人徹底放開沈鶴,沈鶴起身的那刻,暈了好一下,扶著一旁的樹乾休息好一會兒才眼前才恢複清明。
周圍的孩子問:“沈鶴哥哥,那他現在怎麼辦。”
沈鶴目光落到男人身上,男人衣衫襤褸,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不是青紫便是鞭痕,看得出曾遭遇過非人的待遇。
但這些與他貫穿胸口的箭傷相比,都不值一提。
若是此人再不救治,必死無疑。
可他隻會些簡單的醫術,治不了如此嚴重的傷,且他苟活尚難,哪再有經曆照顧這麼一個病人。
他視線落在男人身上,卻恰好發現,對方也在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