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衣袍濕了,我想給你換件。”蕭酌收回手,視線自覺從沈鶴半敞的衣襟處挪開。
他沒有表明身份,在對方眼裡,自己依舊是沈安。
沈鶴緩緩起身靠在床屏上,咳嗽了兩聲,才輕輕開口:“你可有受傷?”
蕭酌略微有些詫異:“我一切都好,但哥哥何出此言?”
沈鶴眼底劃過一絲訝異,卻默默搖頭,沒有說出張正德拿沈安威脅他之事,他低頭,攏起衣襟,溫聲道:“無事,隻是隨便問問。”
蕭酌當然知道沈鶴不可能隨便問問,他審訊張正德之時,對方咬死了是沈鶴最後遭不住嚴刑逼供才妥協,可若是真是如此,那為何不第一天就招了?現如今看來,大概率是張正德用他作了威脅。
沈鶴不願說,蕭酌也未再追問,二人心照不宣地避過了這個話題。
夜靜無聲,燈火如豆,燈芯燃燒至斷裂,劈啪作響。
沈鶴抬手按了按額心,終於想起了自己原是要被處斬的,刑台之上,昏迷之前,他隻瞧見劊子手被利箭刺穿手臂,其餘便什麼都不知了。
他問:“我是如何被救下來的?”
蕭酌輕撚手指,緩緩道:“是九皇子,他路過查清此事,劉姨娘和夫人都是張正德親手謀害,如今他已經下獄,哥哥不必擔心。”
說罷,他瞧見沈鶴一縷發絲落在臉頰上,下意識伸手幫忙撥開,溫熱指腹擦過沈鶴清瘦側臉那一刻,恍然一驚,像是被灼燙一般趕忙收了回來。
先前沈安就愛動手動腳,沈鶴完全沒意識到麵前男人的變化,隻是微微蹙眉,奇怪道:“九皇子為何要幫我們。”
蕭酌頓了頓,說:“恐怕是因為劉大壯之前從我這裡拿的玉佩。那塊玉佩是我在路上撿的,未曾想是九皇子的遺失之物,後來又被劉大壯借花獻佛張正德,一來二去,就也查到了他們身上。”
沈鶴微微蹙眉,看向蕭酌:“那你又是如何對九皇子解釋的。”
蕭酌愣了愣,顯然沒想過沈鶴會這麼問,他微微抿唇,道:“許是不知者不罪,畢竟玉佩早就在劉大壯手中了。”
沈鶴垂下眼睫,安安靜靜地,也不知有沒有相信這一番話。蕭酌撚了撚手指,滯澀道:“哥哥……你覺得,九皇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話落,沈鶴意外地看向麵前的男人:“天皇貴胄,我緣何能評價,倒是你,怎麼忽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蕭酌斂下眼底情緒,輕聲道:“不為何,就是隨便問問。”
雖是如此,可失落之意卻儘數顯現,沈鶴見狀,忍俊不禁:“你這好奇心涉獵還真是廣泛,不過我這次與你說完,下次你不要問彆人了,私議皇室宗親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輕則流放重則株連九族。”
言畢,他沉吟片刻,緩緩道:“如今大梁有四位皇子,三皇子蕭燕敘,十一皇子蕭餘,六皇子蕭允申以及這九皇子蕭酌。東宮之位空虛,四人表麵兄友弟恭實則暗流湧動,十一皇子蕭餘雖看上去性情灑脫不拘一格對皇位無甚興趣,可其母家卻是定遠候,掌邊境兵權。六皇子與三皇子一脈皆為皇貴妃所出,但二人一般以三皇子蕭燕敘為主。總體來說,這三位皇子皆因背景有天然優勢,若是爭太子之位,應當是蕭燕敘更甚一籌。”
蕭酌眼眸微動,拳心緩緩收緊:“蕭酌呢?哥哥還沒有說到蕭酌,你認為他能成功嗎。”
沈鶴慢慢道:“雖坊間流傳三皇子會奪得太子之位,可我但是覺得,九皇子蕭酌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蕭酌:“從何講起?”
沈鶴沉默片刻,說道:“九皇子蕭酌出生與其它皇子都不同,其母妃僅僅隻是一個宮女,原本毫不起眼,還是寧妃將其抱養後才有了皇子的待遇。可他卻憑著多年來的步步為營,愣是在朝堂中劃出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其心性謀略,無人能敵。”
話落,蕭酌笑出了聲,沈鶴詫異地看向他,蕭酌卻饒有興趣地問:“敢問哥哥,從何知曉這些?”
沈鶴微微頷首,淡道:“不過是聽來來往往的人隨便扯的罷了。”
蕭酌眨了眨眼:“光是憑幾句民間傳聞便能推斷至此,哥哥為何不入仕?”
沈鶴噙著笑意,緩緩搖頭:“廟堂之高非我能觸及,我還是更願意在鄉野間當個大夫。”
蕭酌斂下眼底一抹情緒,似是試探亦是小心翼翼地確認:“若是有一日,我與朝廷扯上關係,哥哥可願和我一起?”
他眼神漆黑清透,恍若薄霧之下的皎潔雲月,帶著幾分恐怕連自己都難以覺察的乞求。沈鶴看向他,眼眸微彎,溫潤道:“你若是真入朝為官,我便去給你做幕僚又有何妨?隻是還請沈安大人萬萬不要嫌棄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