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子沒撈著,還差點折進去。步重歌越想越覺得鬱悶,難不成當真是自己從前的路走得太順了,將好運都用光了,以至於現今淪落到如此可憐的地步。
雨勢漸大,步重歌戴上鬥笠,看著茫茫四野,她實在想不出來自己現下還能去哪。
步重歌正絞儘腦汁想著後路,忽然看見雨幕中一輛馬車搖搖晃晃走來,車廂前掛的燈籠發出朦朧的黃光,像一輪圓月。
馬車驟然止住。
藏在樹後步重歌不敢懈怠。
風呼呼叫,隻聽得樹葉狂搖。
車廂門遽然大開,一道身影從其中閃出,朝步重歌這處奔來。
步重歌急急出招,兩人手肘相擊,雨水濺起。
步重歌取下鬥笠,朝那人劈砍而下。那人卻直直破開,掌間帶風,向步重歌頸側襲來。
步重歌側身握住他的手腕,目光朝前掃。
“師父!”她眼中狠戾驟然消失,驚喜的喊出聲。
“嗐。”白胡子老頭收回手,癟了癟嘴,十分不滿。
步重歌懷疑自己在做夢:“師父!”
“行了行了。”棄途子擺擺手。
“師父,你怎麼來了?”步重歌跟上前。
“嗯哼。”棄途子哼了一聲,隻道,“為師就曉得你會有此難。”
步重歌跟著棄途子上了馬車,車廂內放著一張憑幾,步重歌盤腿坐下,將身子靠在那處。
“唔,暖手的銅爐。”棄途子將銅爐遞過去。
步重歌握著銅爐。
師徒二人坐在車廂裡,沉默無言。
棄途子隱居的小院在竹林深處,到達此處後,他將步重歌押入屋中,給她一套乾淨的衣袍,叫她換洗乾淨。
待步重歌沐浴出來時,堂中放著一隻熏籠,熏籠裡頭的錯金博山爐裡散出嫋嫋青煙。步重歌將細絹竹熏罩蒙在熏籠上,虛虛倚在那處。
方才洗過熱水澡,現下又有熏籠蒸著,數日以來流亡的疲怠一掃而空,步重歌現下隻覺得幸福無比。
棄途子端著漆盤走進來,放在她麵前的食案上:“吃些東西。”
步重歌坐起身,垂目看著漆盤上的食物,熱騰騰的餛飩,還有她喜歡吃的春餅,旁邊的果盒裡盛著滿滿的果脯。
步重歌吃著餛飩,忽然抬頭看了眼坐在門附近紮燈籠的棄途子,數百年過去,他的麵容更滄桑幾分。屋外雨淅瀝瀝地落,竹林在夜色裡成了一團團漆黑的影,棄途子的衣袍和須發被風吹得半揚。
恍惚間,又回到了在天心閣的時候。
步重歌初入天心閣,被仙門世家的子弟欺負,他們誆她入迷山。天一寸寸黑,步重歌記得在她入天心閣前步玄齡和她說的話,因為怕身份敗露不敢輕易使用百越術法。她憑著記憶摸索回去的路,迷山詭譎,地勢日夜有變。步重歌哪裡曉得其中機關,未及防備,腳下踩空,跌下山崖。
是棄途子將她撿回來,整日整夜的照顧。那時,步重歌醒來,見到的也是這時的場景。棄途子坐在門口,在小爐灶前扇著竹團扇給她煎藥。
棄途子抬頭朝她看來。
步重歌終於忍不住,嗚嗚哭出聲。如同那時在天心閣般。
她不喜歡在彆人麵前哭,受了天大的委屈遭了天大的痛,她都能忍住不哭。
隻有步玄齡和棄途子曉得,她其實是最容易哭鼻子的。她在外麵無論裝得有多雲淡風輕,見到他們,立馬露餡。還未等他們問話,嘴巴一撇,眼淚就吧嗒吧嗒流下來。
“怎麼還是這麼愛哭?”棄途子打趣她。
“師父。”步重歌哭得更凶。
“步重歌,你可是當門主的人,傳出去多讓人笑話。”棄途子笑嗬嗬看著她。
步重歌抽了抽鼻子:“什麼勞什子門主,都教人給奪權篡位了。”
棄途子樂不可支:“先把東西吃了,再給你瞧瞧。”
步重歌一麵流淚一麵將漆盤中盛的食物吃得乾乾淨淨,然後默默將碗刷完,乖巧坐在案前,伸出手。
棄途子將手指搭在她手腕上,靈力從指尖順著肌膚相貼處源源不斷的彙入步重歌體內,但棄途子不敢將靈力過多地輸送給步重歌。因為不同人的靈力並不同源,二者會存在相斥現象。
“這隻能緩你一時之苦。”棄途子看著步重歌,神色凝重,“究竟是何人將你的靈體碎裂至此?”
步重歌趴在案前,眼裡還掛著淚,可憐巴巴地:“我八百年前從地牢中救出來,養在身邊的一個逆子!”
棄途子恍然大悟:“那個男.寵?”
步重歌捂臉長歎。
棄途子一麵搖頭一麵道:“寒症隻是表象,服用附子隻能壓製你體內的寒性。你靈體破碎,才使得寒毒不可驅散。”
“那靈體要如何修補?”
“淩氏的丹陽心法。”
步重歌腦袋一嗡,看著棄途子:“師父你會麼?”
“這是淩氏秘法。”
步重歌托腮:“為什麼非得用這個?還有彆的法子麼?”
“為什麼?”棄途子盯著自己的好徒兒,有些揶揄,“你當年做了甚麼事,自己不曉得麼?”
提起這件事,步重歌心虛不已。說來複雜,總之她的靈體與淩棲風的算得上是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