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籠罩下的克萊頓縣靜謐美麗,連牛、馬和騾子都靜靜地睡著了。
河邊濕地上那些在白日裡顯得鬱鬱蔥蔥的高大鬆樹,在奇異的朦朧夜色中變得黑糊糊的,在皎潔的月光映襯下,好像一排排黑色巨人站在那裡,把腳下緩緩流過的弗林特河遮住了。
這樣的靜謐中,通往塔拉的林蔭道上,突然響起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
騎馬的人跑得飛快,警惕性超強的獵犬們,突然止不住的狂吠起來,不一會兒就驚醒了傑拉爾德。
“波克!波克!”
傑拉爾德從房間出來,很是煩悶地低聲喊道:“帶上獵槍,叫幾個人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到底是誰大半夜的這麼胡鬨!上帝保佑,斯嘉麗和奧哈拉夫人才剛剛睡安穩呢,可千萬彆被吵醒了!”
波克從他的小屋裡頭出來,也是滿心鬱悶。
伴隨著幾人的嘟囔抱怨,腳步聲漸漸遠。
愛倫眯著眼睛,輕輕地拍打著斯嘉麗的後背,安撫道:“親愛的,睡吧,什麼都沒有發生。”
斯嘉麗最近很難入睡,因為她一閉上眼睛,就仿佛回到了戰爭時期。
醫院裡頭肮臟腐臭的氣息,亞特蘭大漫天燃燒的大火,拉甫雷迪路口的怒罵訣彆,被洗劫一空的塔拉,閉著眼睛的愛倫,失去神智的父親,摘不完的棉花,永遠填不飽肚子的食物……
這一切在斯嘉麗的夢中不斷循環,日日夜夜侵擾著她的神經,幾乎弄得她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如今這麼幸福的生活,是真的嗎?
還是她遭受了太多的苦難,終於支撐不住瘋魔,以至於自己想象出來的假象?
隨著開戰的時間越來越近,斯嘉麗的精神就越發緊繃,隻有愛倫陪著她的時候,才能稍微閉上眼睛小睡片刻。
愛倫簡直要愁壞了,她最近把莊園裡頭的事情,都交給了其他人處理,全身心的陪伴在斯嘉麗身邊,可依舊不能消除斯嘉麗的憂慮。
蘇倫和卡琳承擔塔拉絕大部分的內務,以便於愛倫可以騰出手來,安心照顧斯嘉麗。傑拉爾德也很少出去打牌,或者和彆的莊園主聚在一處喝酒說笑了,倒是和方丹大夫打交道的次數多了。
小傑拉爾德更是操心,騎著他的小馬駒,恨不得一天八遍的奔走在塔拉和方丹家中間,好叫那位老大夫,儘快把斯嘉麗治好才行。
老大夫心焦不已,他實在是檢查不出斯嘉麗的病情,這人的身體明明健康得很嘛。可是對方消瘦的身體,萎靡的精神,以及日漸頹敗的氣息,也都不是作假的,確確實實和正常人也不一樣了。
方丹老大夫百思不得其解,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所以每當看到奧哈拉家的馬車,亦或者聽到小傑拉爾德的呼喊聲,老人家就忍不住頭疼,跟自家老婆抱怨:“那個小姑娘到底是怎麼了,完全看不出來不對啊!”
方丹老太太歎了口氣,輕聲道:“斯嘉麗的身體一向是好的,這是心病呀。不過她往常看著很是活潑大方,怎麼突然就想不開了呢,到底是什麼事情,竟然會叫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變得這麼消沉呢?”
老太太蹙起眉頭,想不明白:“塔拉莊園到處都好好的,實在是太奇怪了,難道是這個小丫頭愛上了哪個小夥子,害了相思病不成?”
“哈哈哈哈,老婆子,你可真會瞎想!”方丹老大夫捧腹大笑起來,驚奇地說道,“居然有男人能逃過斯嘉麗的裙擺嗎?她難道不是附近幾個縣最有魅力的姑娘?”
“我可隻見過小夥子們對著她神魂顛倒,而這小丫頭絲毫不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最後會嫁給一個怎樣的人呢。”
方丹老太太一想,確實是這樣,不過出於某種隱秘的直覺,老太太腦海中陡然出現了查爾斯頓那位浪子的臉。
隨即,老太太搖搖頭,連忙把這個恐怖的猜想丟出去:以上帝的名義起誓,愛倫·羅畢拉德·奧哈拉的女兒,怎麼也不會嫁給那樣一個男人啊!
而另一邊,傑拉爾德高舉火把,有些疑惑地問道:“波克,我瞧著來的這人有點眼熟呢,你認出來是誰了嗎?”
波克老實回答:“老爺,俺瞧著像是巴特勒先生呢,你想除了那位老爺之外,誰還有這樣高大的體格,敢在深夜獨自趕路呢。”
傑拉爾德驚訝極了:“瑞德·巴特勒?”
說話間,瑞德已經勒住韁繩,停到了傑拉爾德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