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馬上一躍而下,平複了一下呼吸才說道:“奧哈拉先生,深夜來訪十分冒昧,還請您不要見怪。”
傑拉爾德連忙擺擺手:“朋友來了自然應該歡迎,隻是您是怎麼來的?瓊斯博羅的火車下午五點就關了啊。”
瑞德禮貌地笑了笑:“如您所見,我是從亞特蘭大騎馬來的。查爾斯頓到亞特蘭大的火車本該是六點到站的,顯而易見,它晚點了,所以我才拖到了這個時候。”
“啊?這樣……”
傑拉爾德更驚訝了,忍不住問道:“巴特勒先生,您是有什麼急事非得今晚趕過來嗎?”
瑞德突然有些扭捏,猶豫了片刻後心中的擔憂,還是迫使他難得坦誠了一回:“事實上,我是為了斯嘉麗來的,聽說她病得很嚴重。您知道的,巴特勒家和尤拉莉姨媽家離得很近。”
傑拉爾德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瑞德。
來人明顯風塵仆仆,向來乾淨講究的衣服歪七扭八,挺括的褲腳上也沾滿了塵土。連頭發似乎都沒有打過蠟油,淩亂地散亂在眉頭上,倒是意外化解了他身上的不羈之感。
不過,最讓傑拉爾德在意的,還是瑞德平日裡滿含嘲諷鄙夷的眼睛,此刻裡頭居然全是擔憂和害怕呢。
傑拉爾德恍然大悟:這個人,他深深地愛著斯嘉麗!
想通這一點之後,傑拉爾德心中情緒複雜,一時之間忘了回答瑞德。
瑞德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傑拉爾德回話,又看他表情怔楞,還以為斯嘉麗真的出了什麼不測。
瑞德的心猛地提起來,忍不住結結巴巴地追問:“奧哈拉先生,斯嘉麗她,她現在還好吧?”
“哎,實話和你說吧,情況並不算多好。”
傑拉爾德深深地歎了口氣,整個人顯出一種無法言說的疲憊來。
他今年已經六十來歲了,斯嘉麗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也是他最寵愛的孩子。即便已經送走了兩個兒子,傑拉爾德麵對斯嘉麗這次的病情,還是覺得若是上帝真的要從他們懷裡帶走斯嘉麗,可真是一件無法忍受的事情。
瑞德更心慌了,他甚至不假思索地說道:“奧哈拉先生,請您允許我去探望一下斯嘉麗,我實在是擔心她的健康。”
傑拉爾德當然不會同意,現在已經是深夜了,怎麼能叫瑞德進一個姑娘的房間。而斯嘉麗病了這麼些日子,也不可能穿戴整齊,隻為了叫瑞德看上一眼。
坦白說,傑拉爾德對於瑞德連夜趕來的行為,心中是有些許觸動的。
但是對方的人品過往,不免叫傑拉爾德心生疑慮,更何況他記得清楚明白,愛倫小姐可並不喜歡這個浪子啊。
念及此處,傑拉爾德打了個哈哈:“夜太深了,斯嘉麗肯定已經睡了。巴特勒先生,您還是先去客房休息,明天一早再去拜訪斯嘉麗也不晚,您是知道的,不能打擾淑女們睡美容覺。”
瑞德飛速從傑拉爾德的話中提取信息,最起碼一點可以確定,斯嘉麗暫時並沒有生命危險。
他從查爾斯頓就提著的那口氣,猛地鬆懈下來,險些跌了個跟頭,好在波克及時攙扶住了他。
波克憨厚地說道:“老爺,俺看這位巴特勒老爺累壞了呢,還是趕緊讓他休息吧。”
傑拉爾德當然不會反對,當即就帶著瑞德進屋,又吩咐黑女傭準備熱水和房間,儘快收拾出來供瑞德使用。
“巴特勒先生還沒有吃飯吧?波克,叫迪爾西去廚房看看,隨便弄點什麼出來吧,玉米鬆餅和巧克力餅乾就不錯。”傑拉爾德說到這裡,扭頭問道,“您是想來一杯咖啡,還是白蘭地?”
“白蘭地,謝謝。”
瑞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口灌下一杯白蘭地,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
說實話,二月的夜風還是很凜冽的,而瑞德忙著趕路,穿著也實在單薄了點。要不是他的身體一向都那麼健壯,這麼吹了半夜的冷風,指不定會發熱生病了。
就在這兩人等食物的時候,斯嘉麗在樓上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地說道:“媽媽,我聽到了馬蹄聲,是瑞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