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慢慢地,齊君悅一點一點滲透進陳太後的生活裡,她們閒聊,下棋,賞花,一起去奉天樓祈福,不知何時起,陳太後會下意識念出“君悅”二字,然後一聲輕應響在身旁,“臣妾在。”齊君悅默默地出現在她的身邊,一臉溫柔笑意。
陳太後喜歡聽曲,春光洋溢間,齊君悅為她撫琴吟奏,琴音繚繞,鳥雀群聚樹梢,為這穆樸的建章宮添上幾分輕靈。
夏日蟬鳴,酷暑難耐,齊君悅為她采集晨間清露,煮茶品技,纖纖玉手手捧端茶盞,輕輕晃蕩,隨後揭開茶盞,杯蓋分離,燦然開出一朵秀菊,熱氣蒸騰中,好不夢幻,陳太後盯著茶杯,轉瞬發出一陣低低輕歎。
秋雨綿延,紙傘之下,齊君悅守在她身邊,陪她消磨寂寥時光,嚴寒忍冬,她才發覺,自己已不再年輕,寒意逼人,她靠臥榻上,膝間披上雪狐錦裘,望著屋外大雪默默無言,她不信佛,隻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古語人儘皆知,她終究不免於俗,可抄寫經文,誠心燃香禱告終究得有人做,她心底依舊不屑一顧,隻是不得不做,真是鬱氣噎心頭,齊君悅倒是不錯,隻是一個眼神間,包攬在身,陳太後對她的看著更上一層。
陳太後自覺自己鐵石心腸,但鐵樹也總有一日開出花朵,她被齊君悅的一番赤誠所打動,她願將此女做為自己親信,庇護在自己膝下。
陳太後第一次動用自己的太後職權,將齊君悅從妃位一舉抬為貴妃,另與皇帝商討,齊家是文臣,便賜齊家大少大將軍之位。
今日,齊君悅是來謝恩,貴妃的儀仗與嘉賞從清晨忙到現在,她終算是卸下些忙碌,便馬不停蹄來到建章宮,止不住想與太後見麵,陳太後招呼齊君悅走到自己身前,輕輕拉起她的手,交握在手心,“哀家瞧著君悅怎麼瘦了?”
“多謝太後娘娘關心,臣妾每日都好好地吃著,怎還會瘦了?”齊君悅調皮地翹了翹嘴,依賴地靠坐在太後身邊。
“那就好。”陳太後食指輕柔蹭過齊君悅的臉龐,隻見爻伊端著案碟,規矩地走過來:“還請太後過目。”
陳太後瞥了眼那一堆疊放整齊的經文,滿意地看一眼身邊的齊君悅,勾了下她的鼻尖,笑著誇了句:“不錯。”
等兩人彼此用完晚餐過後,陳太後又留齊君悅在這建章宮閒聊一會兒,見陳太後有些疲乏,齊君悅這才帶著自己的侍女告退。
夜間,陳太後準備入睡,爻伊為她點燃安神香,她如今年歲也大,夜裡入睡總是格外困難,白日裡疲乏,隻能靠著午睡補補眠,太醫院已經更換好幾版方子助眠,但總不是很管用,隻是幫助入睡,但今日聞著這香,讓她格外舒心。
“這香倒是不錯。”陳太後發出一聲懶洋洋喟歎,爻伊邊服侍太後寬衣,邊止不住地讚歎,“這香,奴婢聞得也真是格外舒服,太後,齊貴妃娘娘可真是一妙人。”
“哦?”陳太後瞬間便明白,淡淡一笑,“哀家倒是很少見你誇人。”
爻伊是太後母族的偏房小脈,當年太後回家省親,見此女麵目聰慧,沉穩心細,便帶回宮裡隨侍身邊,不是女兒更甚親女兒。
爻伊笑道:“太後您有所不知,這香是齊貴妃親手調製,特意為您帶來,方子都留在奴婢這兒,裡麵換好幾副安神的藥引。奴婢想起前些天去太醫院為您更換香料時,總碰齊貴妃在那閱讀醫書,神情認真,很是忘我,詢問才知太醫才知,齊貴妃娘娘對太後您的事情向來上心,可都是太醫院的常客。奴婢今日拿到這香,齊貴妃娘娘待您一片赤子之心,隻為太後您感到高興。”
爻伊眼中的欽佩不似作假,還想到什麼,莞爾繼續:“奴婢還真是驚歎齊貴妃娘娘這性子,不驕不躁,您休息時間一向不定,但齊貴妃娘娘也不著急,明明今兒個事情繁瑣,也不見臉上有任何倦意,一直候在偏殿潛心抄寫經文。”
“哦,她慣會取巧,早些天就交給她的事情,趁著今日哀家休息間完成。”
陳太後打趣地眨了眨眼,囑咐爻伊替她熄燈,隨著帷幔一拉,她緩緩閉上眼睛,闔眸淺息,齊君悅那張姣好的麵容浮現腦海間,倒是令人心生幾番憐愛。
是個好孩子,陳太後想著,年紀大了,倒經常會回憶起一些往事,她忽然就想起陛下,當年還是三皇子的時候,他告訴自己想迎娶齊君悅,她當時是一個什麼樣的想法呢?她沒同意,畢竟當初的齊家在一眾官宦氏族中並不顯眼,齊旭也隻還是一介三品文官,不高不低的家世,她並不屬意齊君悅成為三皇子的王妃,但考慮三皇子這個總是不太聽話還不安定的性格,知子莫若母,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從來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最後還是同意他迎娶齊君悅這件事,不過她的條件是以側妃的身份,她很滿意齊家的識趣,畢竟三皇子確實需要朝中文臣的勢力,側妃之位對齊家來說,已經很好,倒可惜先皇為齊君悅親手彆上的那一株牡丹,因為那一株牡丹,齊君悅還被不少人認為將會是大周的下一任國母,未來的皇後。
皇後...陳太後微微睜開眼簾,垂眸思索間,想起現在坐在鳳椅上的那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