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舊事(八) 青瓷地磚明澈如鏡……(2 / 2)

“是。”未央行禮朝容予請道:“容公子,奴婢帶您出去。”

“容予告退。”容予將自己的藥箱拎過,福身告退。

等將容予送走後,未央看著自顧枕在貴妃椅上翻閱書籍的齊君悅福身:“娘娘,容公子已經走了。”

“嗯。”齊君悅也沒有說什麼,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隻是看著未央那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自顧調促笑道:“你這是怎麼了?”

“奴婢隻是不知娘娘所意在何?”未央起身朝齊君悅走過來,“娘娘如今懷有身孕,這是一個多麼該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奴婢並未有覺得娘娘有任何喜意之色。懷有龍裔可謂是大事,娘娘卻不打算透露任何消息,隻想隱瞞,這是為何?這後宮確實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娘娘是有身子的人了,定是要小心為上。可是皇上,太後那裡也...”

“本宮知道你的擔心。”齊君悅拉過未央的手拍了拍安慰道,隻是她的臉上卻是沒有因為知道自己懷孕之事有半點喜樂,平平淡淡不為所動地說:“懷孕確實是件大事,但還不是現在說。”

“娘娘向來聰敏,想來是早有打算,奴婢多慮。”未央這會兒心頭倒是少去幾分擔憂,隻是仍然不解,小心翼翼地開口:“娘娘看起來好似不太開心呢。”

“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齊君悅歎了口氣,轉頭看向窗戶外邊,庭院裡的植株燦爛而綠意斐然,暑氣與炎熱讓人不自覺煩躁,唯有室內能感受到涼涼冷意寬慰心頭。

“娘娘...”未央輕聲喚道。

齊君悅自顧轉頭看向未央那雙擔憂的眼眸,片刻,一個自嘲的笑順著嘴角顯現:“未央,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我會是皇後,大周尊貴無比的皇後!”

“幾乎所有人都說我因為先帝一抹牡丹而預言是大周下一任皇後,從來都不是,我就該是皇後!”

不是“本宮”,而是“我”。

未央被齊君悅握在手裡的手頓時一痛,但疼痛完全無法比及皇後此刻眼底迸射而出的狠厲與威嚴所震撼,她甚至都忘記出聲...

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多美的一朵牡丹...

花開了,花開了...

所有人都注視過那一朵開放而來的雪映桃花,帝王俯下身,抿棄女孩發鬢一朵芍藥,親手為其簪上花朵,熱烈而美麗的牡丹。

“君者,帝也。君悅,君王之悅。”

齊君悅溫順垂首跪在佛前殿堂,小女孩還是那樣的年幼,可那張稚嫩的臉龐仿佛似能看見未來驚人美貌的萬分之一。

聖僧躺在榻米之上,手一抬,指尖在女孩額前輕輕三點為其授下彌撒。

下一刻,枯老的手指落下,遠處古樸的鐘聲敲響,殿下眾僧敲響木魚,禱告佛語之中,小女孩站起身,仰頭諸天肅穆佛像,低頭剛剛圓寂聖僧。

“為父喚你君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逑即悅,有女如廝,君子難求。”齊父溫柔地摸著愛女的頭發感歎道,卻不想女兒溫柔的眼眸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銳利,更是野心滔天的欲望。

“天生鳳命。”齊君悅按下眼底回憶朝未央繼續道:“本宮小時候身體不太好,母親帶著本宮一直住在靈霄寶寺沐浴佛理,當時的主持玄悟大師告訴母親說他在本宮身上看見一隻浴火而生的鳳凰。”

“一隻很美麗的鳳凰,它屬於本宮。”

“初元二十五年,本宮成為三皇子的側妃。”齊君悅搖了搖頭,眉眼似是透過從前種種回憶過往,她閉了閉眼睛,鴉羽般睫毛微微振動,她抬眸看向未央,眼神冷如寒淵:“本宮至今都還記得自己接旨謝恩的那一刻,本宮不得已強迫自己用著最開心的笑去接受這個結果。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恨到不行!側妃?多麼羞辱不是嗎?”

“如今陛下剛剛登基三月有餘,本宮從妃到貴妃。”齊君悅莫名笑了起來,“我所要所求的一直都很簡單。”

“未央,你一直都很聰明,你說本宮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齊君悅明明是如此溫柔地微笑,可未央卻已是冷汗爬上心頭,直接給跪了下去喃喃道:“娘娘...您..您如今已經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了..還望您三思啊...”她吞了吞口水,喉頭乾澀。

齊君悅輕輕笑出聲,垂眸凝過跪在自己麵前極力克製卻仍仍有些顫抖的未央:“先帝的話不管用,那就皇帝。”

“可是皇帝的身後還有一個太後。”齊君悅淡淡道。她輕言細語地說,可言語卻自帶股讓人戰栗悚然的涼意,未央隻覺自己猛然跌入萬劫不複的深淵,連驚叫也不得而出。

“好了,你跪著不累麼?起來吧。”齊君悅依舊是微笑著拉起麵前的未央,而未央的臉色都有些蒼白,她熟視無睹,微笑繼續:“有時候本宮都在想一個問題,本宮究竟是皇帝的貴妃,還是太後的貴妃呢?”

未央抬起頭,愣愣地看著齊君悅那雙從來都溫和的眼眸含笑對著她,隻是這一次,那雙眼底的高傲與殘忍毫不掩飾地展現她的麵前,她的麵前好似不是從前那個溫柔清持的貴妃,而是一個笑裡藏刀的野心家。

“本宮腹裡的這兩個孩子將會是大周尊貴無比的皇後所誕下,而不是區區一介貴妃!”

“本宮才是這大周尊貴無比的皇後,而不是羅雅詩!”

未央已然震撼到不知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