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花影,霞光透過花枝落下一地的浪漫的海棠花。
羅雅詩自小就鐘情海棠,祖父的書苑裡就栽種著一大片名貴海棠,美麗芬芳,明豔高貴,很小的時候她就喜愛站在樹下仰頭看著頭頂美麗的花朵們。
隻是海棠是“國豔”而不是“國色”或是“國花“。
大周的國花,牡丹花。
陳皇後誠邀四方賓客於這禦花園中觀賞牡丹景,江夏羅家雖說是名門世家之清流,但在既她祖父過世過後,羅家不再似從前那般顯赫,可祖父好歹也是先帝欽點的內閣大學士,怎麼會不名見不虛傳?又怎麼不會在陳皇後的邀請之列呢?祖父那篇絕世佳作仍然掛在皇帝的聖宸宮內,就連初元帝也是讚不絕口。
羅雅詩是家中庶女,性子溫婉寧靜,幼時得到過祖父幾番指點,她得幸被養在嫡母膝下,更是這般幸運地參加此次牡丹宴,來到這片華貴恢弘的皇宮之中。
隻是陳皇後說著是賞牡丹,可實際上呢?所有人心裡明了,牡丹宴,這是一場為皇子們選妃而舉辦的大宴,陳都督平定困擾大周八年的燕赤禍亂,陳皇後的三皇子無疑於是諸多勳貴清流的著重青睞對象。
隻是誰也沒能想到,牡丹宴倒是叫一位三品文官的女兒大放光彩。
皇帝親手為女孩的鬢邊彆過一抹牡丹,隨後又帶著女孩離去,就好似是一場夢境,卻又這般的無聲無息地隨風而去。
有人說,那個女孩會是大周的下一任皇後...
有人說,那個女孩該是讓皇帝想起一位故人...一位被大周視為禁忌的女子...徹底被抹去存在...
有人說,那個女孩會被皇帝接進皇宮成為新的妃子...
但所有人都不得不去思考一個問題,這個女孩究竟會不會成為皇後...
可大周的下一任皇後卻並不是那個女孩...
皇帝離開了,牡丹宴仍舊熱鬨起來,皇子們手持手中的牡丹花遊走諸位貴女當中,一雙雙炙熱而殷切的雙眼望向這三位龍鳳之姿的皇子。
羅雅詩並不例外,隻是她的出身擺在這兒,她也知曉自己的容顏沒有家姐美麗,姿儀百態也並非諸位貴女中的翹楚絕類,屏扇掩過顏麵卻百轉千回間,眼波轉轉回回,除去皇子,這裡還有士族子弟,她想著要是有位貴族公子願意遞給她一株海棠花該是如何呢?自顧想著,唇角不由因為自己的小女兒情誼羞澀了臉龐,朝著自己縹緲虛無的幻想嫣然一笑。
可是她卻聽見耳邊陣陣驚呼,以及那一聲不可多得,溫柔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在耳畔:“鬢雲欲度香腮雪,花麵交相映。姑娘鬢邊的海棠確實不俗,可本宮欲為姑娘簪此牡丹。”
羅雅詩微微一愣,隨即在轉過神間,團麵扇被清朗溫潤的聲音念及時,她放下輕扇後,迎來的是一雙好若星辰般烏黑的眸眼。
男子豐神俊立,一雙黝黑眼眸仿佛是有某種誘人魔力,他的嘴角噙過一抹溫和而得體的笑意,伸手朝她遞過來一株牡丹。
不久,聖上的旨意隨著一大堆豐厚的封賞賞賜給了羅府,她成為了尊貴的三皇子妃。
新婚燕爾,夫君體貼而溫和,謙謙貴公子,會為她用宮裡寵妃甚至是皇後才能享用的遠山螺子黛細細描眉,會和著她的舞步輕彈箏曲,吹奏笛蕭,又或是與她一起於行宮獵場,帶著她一同坐成馬背,感受戶外遊樂奇觀。
世人都說,三皇子與三皇子妃舉案齊眉,宛若一雙壁人,羅雅詩也一直是這麼認為,三皇子待她是極好,也是如此的情深義重,他們夫妻一體,他們相敬如賓,可是同床共枕,卻是同床異夢。
府邸三年,羅雅詩看清了這個男人所有的虛情假意,他根本就從來沒有真心待過她!但她卻又如此深陷這個男人的情意綿綿,她愛著他,她是如此喜歡著他,所有人都說她是他明晃晃的偏愛與珍貴,可是她自己知道,她,還有府邸裡的那群女人都隻是他為了自己真正的心愛人而豎起的一把最好的擋箭牌!
她也是因為那個女子,真真正正見識到那個男人深情實感的流露,她明明距離著他這麼近,可是彼此的靠近中,她總是隻能這樣地仰望著他,不斷地靠近卻什麼也觸碰不到...
人人都說她羅雅詩真是幸運,庶女之身坐穩皇子妃位,還能得到三皇子如此鐘愛,對她暗中揣測,對她心中打量,平平無奇卻也人不可貌相...可誰又能知曉到她成為皇子妃的那天,她看不見自己夫君眼中對自己妻子的歡喜與愛慕,隻看到三皇子與高位之上陳皇後彼此眼中的爭鋒暗流...
海棠落下,牡丹花被男子溫柔彆過她的鬢邊,那雙黑亮的眼眸裡的溫柔在對向高首的皇後時是稍縱即逝的鋒芒與不馴,皇後的眼中何曾對她這個三皇子親自選定的皇子妃流露出一絲滿意與欣慰...
三皇子與陳皇後的置氣,他的故意,他的隨意,他的無心,他的一個選擇就此決定她從此的一輩子......
人人都道三皇子是真心喜愛她,為她拒絕無數人獻上的寵姬美妾,可是連同她一起進入王府的側妃,侍妾又有多少呢?真心喜歡又會任由喜愛的女子去管束與麵臨後院裡那麼多的女子麼?那談何什麼一世一雙人...
螺子黛珍貴,他親手為她描眉化妝,可誰又真的知曉王府裡的那位齊側妃聽說螺子黛畫眉美麗,可螺子黛隻會供給宮裡貴人,他不是為她尋來,而是為她尋來。
他輕輕端過她的臉,細細描過眉,一次又一次,直到銅鏡裡呈現出來的眉是如此之美,如此之完美,他笑盈盈地看著她,誇讚道螺子黛畫出來的效果如此之美,誇讚自己的皇子妃貌美...她看過自己好看的眉,看過如此待自己的夫君,她多麼高興,可是卻又隱隱覺得眉間熟悉,直到她看見齊側妃的眉...遠山畫黛,女子從遠處走來,宛若落入凡間的仙子...
三皇子是她的夫君啊,可是他並不是她一個人的夫君,她視三皇子為夫君,可是誰知道他視她為什麼?他是在為齊側妃學畫眉,他心裡念著的是那位齊側妃,他迫不及待地走出她的房門來到齊側妃那兒,為她畫上自己最想要的眉。
她以為的情深義重,不過隻是虛情假意般的施舍與偶爾興致過來的恩賞。
齊側妃,齊君悅,明明她是王府裡最默默無聞的一個人,三皇子對她永遠都是不冷不熱的姿態,可是他對她的每一次偏愛永遠是那樣的隱忍與不出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