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铖心情有些微妙，拿起杯子，倒了一口又放下，然後遲鈍地發覺杯裡沒水，意念喝了水，嘴巴還是乾的。

心神不寧無奈反複之間，即使閉目養神，耳邊似乎還是不經意地溜出那個孩子嘰嘰喳喳、吵嚷不休的聲音。那樣快活、朝氣蓬勃，無所顧忌又無憂無懼，乾淨的、使人如沐朝陽一般的聲音……她已有許多年，許多時候不這樣了。

真的，都怪那個多嘴的小丫頭，天底下仰慕我風采的人不說十萬八千，玉京也不少了，難不成我就不出門，也把自己關好藏好才可避開嗎？她隻好這樣開導自己，受人喜愛並不是我的錯，何況這並不是我所希圖的！上月是餘姑娘，半月前又是她，唉，頭疼，現在的姑娘們沒有看得過眼的小郎君嗎？雖然，比男子又如何，他們如何比得，鬥雞走狗無所事事一事無成，隨他們去吧！下旬還得去滄州，快彆想了，我還是瞧瞧能帶些什麼書和乾糧去改善生活，滄州偏隅北地，不知如何呢，苦中作樂也好。得去尋虞大人仔細問過情況，公事公辦，這可輕忽不得，玩忽職守，這罪名可大可小啊……

真是甜蜜的煩擾，都怪姑娘我長得過於漂亮——蔡铖偏愛男裝。時下很多女子都推崇簡潔便捷的胡服、褲裝等衣裳，裙裝雖然嫋娜嬌美，但實在不利於出行，況我朝民風彪悍，兼容並包，不存在什麼陰陽失序顛倒，女人的裙裝男人的褲裝，都是喜愛而已，君不見廣受大家吹捧的魏晉風度，世道之亂，狂放不羈，朝不保夕也彆以為瀟灑之極，何況男女衣裳？

“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林下風度占全了，偏偏還得位高權重嗬嗬！”她這樣念了一句，點頭稱是，深以為然，便暫且放下了，興衝衝去庭院裡摘些鮮果，昨夜下了場雨，一夜豪雨，瓢潑潑灑，正好便宜了她摘果子。

及至園中，瞥見一團青影，幾乎快和著滿園春色，融為一體了。那人佝僂著，團成個小圓，動作麻利之極，幾息之間，薅掉一大團帶著霧氣的雜草，“阿翁，怎不多睡會兒？日頭還早呢，天都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