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連雲港之行後清醒過來,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
最後發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了,隻記得當時渾身是傷,被水浸得痛到麻痹,而眼幕上則是無儘的藍色在炸裂,我分不清究竟是求生的意誌還是對於悶油瓶的承諾在支配著我,隻能憑著本能緊緊地抓住手中的浮囊,在海水中起落沉浮。後來我的主治醫生告訴我,我因為抓得太緊,在被救起來的時候手指都快摳爛了。但是也好在我抓得那麼緊,居然能在那種極端的情況下生還。
這件事大概太過離奇,莫名其妙就有很多護士來圍觀我,我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成了蘭博,帶傷掛彩魅力值直線上升,結果後來連記者都來聯係采訪,我才隱約明白是怎麼回事。可這些事後來都沒有下文,我估計是被我二叔悄無聲息地給壓了下去。
那些我記不清的片段,後來都是從彆人口中複製拚湊出來的。我心裡有種很強烈的情緒,卻根本理不清楚,隻能把那個氣囊要回來放在了床頭擺著,卻覺得萬分難過。我固然可以抓緊這條救命的浮萍,可更多的人事卻是我握得再牢也無法掌控和挽留的。
我感覺很挫敗,又十分心急。根據醫生的說辭,我是在海上漂浮了一天後被路過的漁船救上來的,那麼悶油瓶呢?胖子和黑眼鏡呢?小花和他的那些夥計又到哪裡去了?
我便一直追問二叔這些人的下落,我二叔卻避而不答,無奈之下我隻能自己嘗試著尋找他們的下落,然而胖子和小花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悶油瓶的索性已經停機。我心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可當我二叔發現我在試圖聯係他們時,竟然把我的電話和網絡服務都切斷了。我知道他素來不讚成家裡人跟土夫子混在一起,可是如果我沒有親曆過這一切,也許連我自己都很難想象我居然會像現在這樣在意他們。
於是我跟二叔主動攤了牌,二叔臉色陰沉地問:“你真的這麼在乎這個張起靈?”我被二叔的眼神看得渾身發冷,心說他老人家的反應怎麼跟封建社會裡獨裁家長阻止子女自由戀愛似的,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二叔一看我點頭,立刻就不說話了。我想我二叔一定知道些什麼,隻是他這個人很藏得住心事,泰山崩於頂也麵不改色,一年到頭隻偶爾笑兩次,這還得對著我,連三叔這樣的老江湖都拿他很沒轍。這樣看來,其實二叔跟悶油瓶還有幾分相似,隻不過跟我二叔說話還可以用點策略,而悶油瓶這個人則是完全的軟硬不吃。
我當下就學著三叔的樣子放軟姿態開始給我二叔灌迷魂湯,三叔每次用這招都還有點效果,可誰知我二叔竟皺眉道:“怎麼跟你三叔學了這副神樣胡道(杭州話,意為不三不四)的做派?”我立刻就渾身一凜,再也不敢搞什麼貓膩了,可這時我二叔竟也鬆了鬆口風道:“我不是不想同你講實話,但真相是你承受不起的。”
我自然吃了一驚,三叔就曾經拿這句話搪塞過我,悶油瓶也以之為理由拒絕過回答我的疑問,可是不知道二叔所掌握的、會令我無法承受的秘密又是什麼呢?就算我還傷重臥床中,也立刻聚起精神向我二叔追問,可這時二叔卻突然換了個話頭道:“小邪,你倒是說說看,這個張起靈是什麼來曆?”
我有些迷惑,但還是答道:“其實我對那小哥的身份也不大清楚,隻知道他身手很好,在鬥裡通古博今,肩膀上有一個麒麟紋身,話很少,但是個好人,至少待我很好,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那樣做。”
我二叔點了點頭,又道:“你還提到了一個胖子和黑眼鏡,他們的真名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