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墓 寫得太有礙瞻觀,先鎖……(1 / 2)

悶油瓶從青銅樹生還後,就在我這裡住下了。

這事本來就在我的計劃之中,而且悶油瓶對生活沒什麼要求,算是很好養了。不過話還是不多,每天也沒什麼表情,絕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醒著的時候就研究天花板。王盟說我這樣每天三餐定點喂食,白天拉進鋪子裡來溜一圈,晚上再打包帶回窩裡,就跟撿了隻大型寵物似的。我心說要真是寵物那我他娘的還能蹂躪調戲兩下,但悶油瓶兩根手指就能秒殺一隻粽子,他不來蹂躪調戲我就算不錯了。

日子雖然平淡到有點乏味,但是也過得飛快,轉眼近一年的時間就過去了。說來也怪,悶油瓶以前是個失蹤的慣犯,這次居然老老實實地呆在杭州沒動,一副樂不思鬥的樣子。

我覺得我虧欠了他的過去,就問他想不想找回自己的記憶,但他也不為所動。

臨近清明的時候小花回國探親,順道來杭州看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法國呆得久了,整個人看起來顯得越發騷包。而且適逢杭城的初春,再加上他那身招搖的粉襯衫,我的感覺就是此人可以站到西湖邊去當盆景觀植物送往迎來了。

我以為小花是來看我的,誰知他也不找我敘舊,專門在悶油瓶那裡自討沒趣。要不是我知道小花跟悶油瓶沒有太多交情(說句實話他倆對彼此都沒什麼好感),恐怕還要以為他在法國真被搭訕地男女通吃了。悶油瓶自然免開金口,微眯著眼睛看起來氣壓很低的樣子。小花也不嫌他態度差,臉上居然還掛著笑,這笑臉看著明明是很和顏悅色的,但是我突然就有種後背一涼頭皮發緊的感覺,就像是被優雅地耍了一回流氓。

小花順便還教唆王盟要管悶油瓶叫老板娘。而王盟這家夥本身就對我是“同性戀”的那一票念念不忘,一聽小花這麼說,登時就露出了一副醍醐灌頂的樣子。要不是悶油瓶的眼神對他有點殺傷力,我估計這沒譜的稱呼他立馬就能毫無障礙地叫出來。

當然他沒叫出來還是很明智的。

小花的到來讓我難免想起那些倒鬥的舊事,胖子,我三叔,潘子,還有剩下的那些人。想到他們我還是很低落,但已經沒有當初那樣難過了,也許時間總能撫平這些東西,也許是悶油瓶的回歸多少讓我釋懷。

胖子的屍首一直沒有找到,於是我就效仿三叔那樣,在吳家的祖墳裡給胖子立了一個衣冠塚,常去祭奠。

這次小花既然來了,自然是要去給我三叔和胖子掃墓的,我就準備了一些東西,然後定了三張飛往長沙的機票。

在飛機上我睡了一覺,其間似乎做了許多夢,都是些跟血有關的場景,切換得讓我眼花繚亂,然後我麵前就忽然燃起了一股大火,濃重的硫磺味熏得我幾乎睜不開眼,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不太想走開。煙灰幾乎迷住了我的視線,這時我心裡一動,扭過頭竟看到一把刀在焰浪中向我劈了過來,刀鋒上寒光一閃,照亮了後麵一雙我萬分熟悉的眼睛。

我一驚登時就醒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滿頭都是冷汗。

坐在旁邊的悶油瓶立刻也睜開眼睛,轉頭看著我,意思是問我怎麼了。我搖頭說沒事,悶油瓶就靜靜看了我一會兒,又掉轉頭去繼續睡他的覺。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就有種感覺,好像他也剛剛經曆了剛才的那一幕似的。

但我轉念一想,心說這也太不靠譜了,這又不是盜夢空間,還能在夢境中聯絡起感情,順便交流交流心底的那點想法。更何況他要是也在那個夢中,肯定是會與我共同進退,而不會在背後捅我的。

這麼一想我心裡就略略一寬,但無論如何也覺得輕鬆不起來,因為說句實話,那雙眼睛裡麵的殺意實在是太真實也太清晰了,所以就算那把刀子還沒有到,但他的眼神已經像柄利器似的紮進了我的腦子裡。

我從沒有見悶油瓶露出過那種表情,究竟要對他作出怎樣不可原諒的事,才會引來他那麼強烈、甚至讓人渾身發寒的負麵情緒呢?

到了黃花機場時已經臨近傍晚,我本來還想帶著小花悶油瓶他們去市區happy一下,過過夜生活什麼的,但這時也沒了這個心情,好像一到長沙的地界裡,就有種很沉重的東西壓在我心上,也說不清是為什麼。

小花見我臉色不怎麼好,就很體貼地說直接回家睡覺得了,於是我們就招了個車到了我三叔在長沙的一處舊宅。當初我三叔也算是道上的人,自然狡兔三窟,可惜其他的產業都在那次跟裘德考的對賭中被手下反水的人侵吞了,就這個宅子還在,如今再看,就覺得有點唏噓。

說來也怪,這宅子應該已經很少使用,現在看起來竟然還是窗明幾淨,好像常常有人打掃似的。我心裡感覺不太對,但是心說我二叔雇個家政來照料房子也不是不可能,也就沒再多想。

家具上的擺設很少,酒櫃裡也基本空了,隻放著一張黑白的照片,我拿來一看,竟然當年考古隊的合影。這實在太怪了,哪怕我三叔把飯島愛的寫真裱起來我都能理解,但是這張模模糊糊,甚至帶著一些不祥的意味的照片,他乾嘛要擺在這麼顯眼的地方呢?

悶油瓶走過來一看,瞬間也微微變了臉色。這時我就聽到小花在裡麵笑道:“隻有兩間臥室,晚上怎麼分配?”

我一聽就在心裡罵了一聲娘,說道:“你和小哥各睡一間,我在沙發上湊合一下。”小花一聽便笑道:“床還挺大,我看你最近減了點肥,跟我們擠擠也睡得下。”

我心說我們三人兩房不管怎麼分配,那種後果都是我承擔不起的,連忙謝絕了小花的“好意”,在沙發上躺了下來。一時半會也沒什麼睡意,就枕著腦袋學悶油瓶研究天花板。這時悶油瓶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就走過來拉起我說:“吳邪,進去睡。”

可我不知為什麼,一看悶油瓶那雙眼睛就回想起了夢中的那個畫麵,後背一涼,隨即便抽回了手道:“不用不用,我這樣就行!”一說完我才發覺自己有點反應過度,好像悶油瓶要把我帶進房子裡圖謀不軌似的,連忙又補了一句:“這沙發睡著也挺舒服的。”這倒是句實話,我們以前下鬥的時候,什麼惡劣的環境沒有睡過,相比之下這沙發已經比水床還爽了。

悶油瓶沒有預料到我的反應,於是一下子就被我掙脫了,好在他也沒什麼特彆的反應,隻收回手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一點頭就走進去睡覺了。

晚上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總覺得窗邊好像有一雙眼睛在幽幽地看著我似的,心裡一下子就毛了。連忙點亮燈仔細查看了幾遍,可根本什麼也沒有。照理說像我們這種見慣了粽子的人,應該是不會這麼疑神疑鬼的,而且還有小花和悶油瓶這兩個大活人在,我叫一聲他們肯定立刻就會跑出來,安全感還是很足的。說到底清明節前後看到些不乾淨的東西也算正常,但我心頭就是有種說不清的陰影,好像事情不止如此,讓我怎麼也沒法心平氣和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開車帶小花和悶油瓶去上墳。我睡眠不好更加心浮氣躁,好在墓地修在風水極好的地方,背山靠水,而且山明水秀,放眼望去都是清新的綠色,因為景色宜人,這才讓我的心情稍微好轉。

車到半山腰停下,然後我們又步行了一小段才到祖墳,墓碑按照輩分排列,所以胖子的自然就在我三叔的下麵。想來胖子當初對著我三叔什麼難聽的話沒罵過,他要是知道有一天自己的名字會被我的“狗屎三叔”壓在下麵,還成了小輩,恐怕罵到姑奶奶都不夠解氣吧。

小花一看倒是笑著對我說:“這兒全是老吳家的人,看起來王胖子享受了你老婆的待遇。”

悶油瓶聞言就轉過頭沒什麼表情地看了小花一眼,我在心裡暗罵了一句,連忙說:“彆扯了,胖子是我的兄弟。”

小花還算識相,點了點頭笑道:“那將來張起靈也會在這裡了?”

我十分無語,心說他那個語氣聽著怎麼就跟我左擁右抱似的,不過我確實有過那樣的計劃,活著的時候我和胖子悶油瓶曾經生死與共,我希望死後我們也可以在這裡重聚。

隻不過悶油瓶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嗎?我是無法想象的,他擁有長生的力量,不受生死循環的束縛,與我們這樣的常人是不一樣的。他的人生就像是一條沒有儘頭的路,彆人害怕這個過程太短不夠精彩,而他恐怕隻會覺得厭煩。裘德考早就說過,長生背離天命,不可能毫無代價,悶油瓶不斷地失去記憶就是佐證,甚至有一天他或許會屍化成怪物。

而這些事都是我無能為力的。

小花幫我把祭奠用的食物拿出來一一擺放在墓碑前,很明顯胖子跟前的東西就比我三叔的多。我呆了一下,就對小花說:“這麼分配不對吧,我三叔得罵死我。”

小花一笑說:“你也不考慮考慮胖子那個體型,那麼一點怎麼夠吃,你三叔總能諒解的。”說著斂起了笑,執一柱香在我三叔的墳前鄭重地鞠了三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