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安的反複保證下，張媽嚴厲的表情終於緩和了點兒，“行，要是再和這次一樣不靠譜，仔細你的錢袋子。”

“啪”張媽甩下簾子，轉過身對上程伴月微蹙的眉，“放心吧，我們會給你找個安全地方，不會再讓你遇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嗯，我信你，麻煩你們了。”程伴月沒有當場應下，她盯著張媽看了一會兒，扯出個略帶苦澀的笑容。

“麻煩什麼，你救了我們家少爺，這點兒事我們都不能安排好，那這年歲也白活了。”張媽想著這姑娘坎坷的經曆，下意識往她手上輕拍了一下，本來隻是想安慰兩句，但感覺那指尖的涼意，忍不住團了團手，將那小手包在掌心。

“這還沒入冬，你的手就這麼涼，瞧瞧這腕子，細的隻剩骨頭了，等幫你尋好了住處，我過來給你熬些湯好好補補。小姑娘年紀輕輕的不細養著，等以後歲數大了，有的苦頭吃。”瞧著程伴月感動的眼神，張媽把那雙小手往自己懷裡又拉了拉。

不愧是小姑娘的手，這摸起來可真細嫩呀。

見張媽對自己沒多少抵觸情緒，程伴月在心裡舒了一口氣，眼睛一彎，臉上掛起了盈盈笑意。

“這條弄堂裡住的都是咱們的熟人，我和張媽也住這裡，程小姐要是來這邊住，有個什麼難處，直接喊一聲，大家鄰裡鄰居的，都好幫忙。”劉安把馬車停在巷子口，給程伴月指了指自己家的位置，語氣中還透著幾分到自己地盤上的輕鬆。

聽著弄堂裡富有生活氣的言語聲，程伴月掀開簾子朝外望了望，這邊兒的街道雖趕不上公寓那頭的乾淨整潔，但也稱不上臟亂，比她想象中的要寬敞一點兒。

幾個小孩子在裡麵跑來跑去，還有看護他們的婦女在他們邊兒洗著衣服，滿滿一大腳盆，看衣料不像是她們會穿的類型。

不過，拋開她們身上打著補丁的衣服，瘦削的身板，這臉上尚能流露出的笑容，看的出日子還不算難過。

張媽看著程伴月，見她沒生出什麼嫌棄的表情，隻是跟瞧見什麼新奇小玩意兒，隨意打量著，心裡既是高興，又感覺有些不自在。

的確，這地方住的都是老相識，彼此什麼樣，她們都底兒清，程小姐要是真住這裡，也方便自己照顧，可少爺前麵才說要尋個好地方，即使自己住在這裡，但也不能摸著心口說句真的好。

房子裡的陳設可以改換新的，可這附近的環境，可沒法子改。

大家是沒什麼壞心眼，可畢竟都不是什麼講究人，像是一家人吵吵鬨鬨、管教孩子、爭個雞毛蒜皮之類的小事，不會少發生。

明明這位程小姐連戲班子那種雜亂的地方都住過，但是看過她的言行舉止，還有這秀麗溫婉的眉眼，怎麼想都覺得和這地兒不搭。

“少爺清楚弄堂這片的事嗎兒？他覺得程小姐住這裡合適？”想著自家少爺對程小姐的尊敬和感激，張媽不認為他會做出這種不夠妥當的安排。

見張媽皺著眉，同樣不滿意的樣子，劉安愣了一下，恍然地拍了下大腿，“不是，程小姐是少爺的救命恩人，我怎麼會讓她住這兒呀，你知道梧桐苑吧，少爺想讓程小姐住那兒，我這不是順路指指家門麼，這邊車子開不過去，等會兒繞到大路上轉過去。”

聽到梧桐苑，張媽凝神想了想，“你是說那個小洋樓，那裡不是洋牧師的住處嗎，讓程小姐住過去，這合適嗎？”

“沒什麼不合適的，那個牧師早就把那地兒賣給了吳家二少，至於他，聽說是換了套更大的房子。一個月前，他們不是吵鬨著要和少爺‘玩遊戲’嗎，這不，小洋樓就直接輸給咱們少爺。”劉安還有些話沒說，比如這房子本來是吳二少拿來養外室的，比如少爺除了贏下一個小洋樓，還贏下了一輛小汽車和三家鋪子。

打那之後，那群家夥再也不敢在少爺麵前提“玩一把”的事，怕被家裡的老爺子抽一頓事小，怕把家底兒輸出去喝西北風事大。

他們也是沒想到，往日裡被他們看作書呆子、老學究的夏留星，玩起那些東西比誰都厲害。如果不是看他前麵不懂規則，慢騰騰地輸了幾把，他們還真不相信這人是第一次。

聽到小洋樓是少爺的，張媽點了點頭，似是放心了不少，“行吧，那你把車開過去看看，停在這裡堵路算怎麼回事兒。”

“好勒。”劉安憨笑著撓了撓腦袋，然後抖著手裡的韁繩，把車子繞上大道，從另外一頭過去。

這邊的道路明顯又寬敞了些，路過兩棟房子後，便來到他說的小洋樓。

“我身上帶著鑰匙，進去看看吧。”小洋樓是被紅色的高牆圍起來，除了一些冒出頭的火紅葉子，還有一點點房子尖，在外麵也瞧不出是個什麼樣。

程伴月瞧著著嵌了碎玻璃的高牆，對這個落腳處多了幾分期待，要是真的好，以後出錢朝夏留星買下來似乎也不錯。

這邊離主街雖然遠了些，但看來往的人，感覺不算冷清，並且離張媽他們住的地方近，又是獨立的住處，自己要是做些什麼，不容易被人察覺。

等安叔把門打開，程伴月便被張媽挽著進了門。

一條不算寬的水泥道，直接通向小洋樓的大門。

水泥道的兩旁是被耙的鬆軟的土地，看起來似乎是有人準備種些什麼，但是還沒有來得及動手。

院子裡有兩棵大樹，抬頭瞧過去，隱約比洋樓還要高些，再結合這地兒的名字，它們應該就是梧桐了。

看著那紅與金交織的絢爛風景，程伴月眼中的笑意深了幾分。

見到程伴月此時的表情，張媽知道她是滿意，忍不住也勾了勾嘴角。“走，咱們再瞧瞧屋子，看有什麼缺的，我們這邊好儘快填補上。”

“嗯。”程伴月抿起唇，把那過分燦爛的笑容斂了斂，轉頭看向這個白牆灰頂，整體有兩層樓高，中間靠後的位置上麵還有個塔尖閣樓似的小洋樓。

等程伴月進去後，對這裡麵一切越發滿意。

地麵鋪著米白色的大瓷磚，客廳位置放著軟墊的五人座紅木沙發，中間的茶幾上還擺著一套樣式精巧的茶具。

除了寬闊的客廳，這下麵還有一個洗漱間、兩個小臥室和一個大廚房，順著木製的樓梯上到二樓，程伴月更是想當場拍板，直接買下這套房子。

這樓上有兩個自帶洗漱間的大臥室，一個書房，一個小客廳。

雖然這臥室裡隻有個大床架子和整麵牆的空衣櫃，但程伴月已經能想象出自己住在這裡，有多舒坦。

謝天謝地，現在這個時期雖然不太好，但是比起連廁所、電燈都沒有的古代，還能有這樣的生活，相當不錯了。

“嗯，這裡還行，就是還要再打掃打掃，另外被褥、碗瓢之類的東西也要置備，現在這樣可沒法住人。”張媽打量著腳下的灰印子，拿出手帕捂了捂嘴，“對了，還有彆的地方嗎？要是有，你都給程小姐說說，要是她有感興趣的，我們再去瞧瞧。”

張媽覺得以程小姐現在的神情來看，這住處應該不會有什麼更改了，但保不準有更合適的，先聽聽總好過直接到現場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