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和巡長夫人聊城裡新開首飾鋪子的馬夫人,聽到問候的陌生男人聲音,微擰著眉地朝對方看去。但對上那軟乎乎的短卷發,還有如太陽般燦爛溫暖的笑容,心裡那點兒被打擾的火氣,似雲煙般,“呼”的消散了,隻餘下訝異。
這人是誰,找自己是有什麼事嗎?
沒和馬夫人聚在一堆兒的夫人、小姐們,瞧見這邊動靜,也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起這個“闖”到她們麵前的洋人。
這城裡的洋人不少,但多數瞧著粗蠻、高傲,還不怎麼把她們這些女人放在眼裡,這位倒不像是那般。瞧瞧他那爽朗明媚的笑容,即使這人有著異於她們的紅褐色卷發、藍色眼眸,也並不影響她們的欣賞。
明明對方模樣也不算多英俊,偏生就讓人心生好感。連鼻翼兩側的小片雀斑,都被這彎彎的眉眼,襯得有幾分可愛。
“萊恩先生,不知你這是......”馬夫人的話隻帶了半截,就沒有再說下去。
對這個不知來頭的洋人,她還是謹慎些比較好。
“是我冒失,打擾了夫人們聊天。剛經過時,我瞧您似乎有些不太舒服,又想到在浪漫國的姐姐,所以想送您一杯熱朱古力,她就愛喝那個。”程伴月提起“姐姐”二字,眉眼間帶著幾分思念。
馬夫人如何能拒絕這孺慕的目光,再聽他溫和關切的話語,差點要把心酥軟掉一塊,但好歹有些理智,沒被這藍眼睛徹底迷暈頭。
“多謝萊恩先生的關心,我約是昨日摸久了牌,身上還留了些疲乏,等酒宴完了,回家歇歇便是。至於您說的朱古力,我倒是聽過名字,聽說是苦裡帶甜,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我這嘴兒還不見得有福能品出好來,等會兒買點兒嘗嘗,要是愛這口,還得多謝你提它。”
已經湊上前的程伴月,能就這麼罷手麼,自然是不能的。
她略歪著頭,隻當聽不出這馬夫人話裡的拒意,麵上帶著淺淺笑意搖了搖頭,“不需要那麼麻煩,你們不是經常說‘相逢就是緣’嗎,我看馬夫人想到我姐姐,一杯朱古力不算什麼。”
沒等對方再回話,程伴月便拿起侍從盤裡的玻璃酒杯,將裡麵的半數酒液直接倒進另一個杯子裡,自己則拿著空杯子來到馬夫人麵前。
看著那直接遞過來的空杯子,馬夫人愣了愣神,有些恍惚地接過來。她以為那什麼朱古力,是這人現準備好,或者安排人從彆處拿過來,可現在瞧著好像不是那樣。
拿著這空杯子,馬夫人一時竟找不到要說什麼,這家夥該不是在戲弄她吧?
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程伴月抬起右手,展開的修長手指在空中虛虛勾回,握成了一個拳頭,然後伸到玻璃杯的上方。
“鐺~”
一顆圓滾滾的小球從拳下的空隙中落進玻璃杯裡,感覺著手裡逐漸增加的份量,馬夫人瞪大了眼睛。
旁邊的人也忍不住圍過來,盯著玻璃杯中越來越多的棕色小球,無意識地張開了嘴。
等到小球裝滿半個杯子後,程伴月收回手衝馬夫人眨了眨眼,“先熱一小杯,您試試好嗎?”
不知道是該看手,還是看那雙藍眼睛的馬夫人,麵帶震驚地咽著口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杯子遞回去的。
程伴月雙手隻握在了玻璃杯的下半部分,不影響大家看到朱古力球的變化。
原本充斥著歡聲笑語的大廳,就在這群人好奇、驚訝的眼神,圈出一片沉默之地,她們的呼吸都好像變淺了。
隻見那在玻璃杯中堆積的棕色小球,開始“慢慢”往下塌,然後融化成液體,散發出濃鬱的香甜氣息。
當玻璃杯重新遞到馬夫人麵前時,那在杯壁微微晃起的棕色液體,握在掌心裡微微發燙的溫度,都在證明它已經如萊恩所說,變成了一杯熱朱古力。
程伴月做了個“請用”的手勢,在馬夫人略有些僵硬的動作中,眼神中帶著幾分期待。
“額,要不,我試試。”邊兒上的巡長夫人見馬夫人久久沒把杯子端到嘴邊,有些急切,她也沒嘗過朱古力是個什麼味兒呢。
“人家是看我不舒服,特意送給我的,下次我買了請你。”這一有人搶,馬夫人心裡一緊,最後那點兒顧忌,徹底沒了。
在場這麼多人,她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馬夫人當即把杯子端到嘴邊,喝藥似的,閉著眼睛咽了一小口。
那絲滑、柔順的液體從喉嚨滑進胃裡的一瞬間,便帶著香甜醇厚的熱度暖了半個身子。冰冷、抽痛的小腹,也像是被放了暖籠,有了一絲舒坦。
而眾人看到她原本緊繃的眉眼,在那杯熱朱古力下,逐漸舒展開,便對這個叫“萊恩”的洋人越發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