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認。”老管家終於長歎一口氣,認命道。
“李叔,”柳言歡語氣軟了下來,鬆了扣住老管家的手,“我相信,您自己決計做不出這等喪儘天良之事,而是被人指使的,隻要您能說出幕後之人,我們就既往不咎。”
“這些事皆是我一人所為,不乾其他人的事。”
“李叔,您再這樣扯謊,我們就真的沒辦法了。”禾肖年輕聲道。
“唉,”管家歎道,“我不是不說,隻是不能說啊,我還有家妻在京城被控製著,不能說啊。”
事態開始為難起來,這案子不得不查,目的是為了不讓更多人受害,但是,一旦逼迫管家說出幕後主使,又要害其他人受傷,實則違背了查案的初心。
“先把他押到偏房關著,等想到辦法再說。”禾肖年道。
“好。”
“無彆,過來。”禾肖年朝屋外叫了一聲。
“來了,將軍。”無彆跑進來,敷衍著做了個禮。
“你把他押到偏房,好生看著。”
“好嘞。”無彆身子骨雖看著沒什麼肉,卻結實利落得很,三下兩下把老管家綁了個結實,拖著走了,邊走還邊一口一個“老頭”的罵著。
“這……”柳言歡蹙起了眉,這下毒雖是李叔做的,卻也是被逼無奈,奈何不得,態度未免差了些。
“彆管他。”禾肖年語氣平淡,卻心中翻滾成浪,李叔和阿爹一般疼他,卻是親手害了阿爹的人。
“阿年啊,跑慢些,當心跌了跤,又要哭了。”
“我才不哭呢!我都九歲了!是男子漢了!”小阿年跑著回頭叫道。
“我要趕不上啦!”
“李叔真慢!我可不要等你!”
他壓下回憶,回頭看著半掩著衣衫,散亂著頭發,適才還氣勢洶洶的柳言歡。現在燈昏窗暗的屋裡,也隻剩了兩人,各頂著一頭亂發,一個是從床底下爬出來,一個是經了一番打鬥,麵對麵覷著。
“我還沒問你,你半夜跑進我房間乾什麼?”柳言歡殺氣未斂,冷冷道。
隻是柳言歡發絲散亂著披在臉側,適才又打鬥了一番,氣還沒喘勻,正坐在榻上,蜷著腿,抬著頭跟他說話的時候看著尤其乖巧。
禾肖年沒被他嚇到,一步兩步逼過去,在他麵前停下,道:“來給你送這個。本來是個驚喜的,剛才你嚇我一跳,差點把它掰折了。”
他抬手剛好挽起他的碎發,拿發簪冠起。
柳言歡伸手去摸,“柳葉?”
禾肖年點點頭。
“什麼時候買的?”
“在街上,看著跟你那日在那個婆婆那裡看見的有些相似,但不是大姑娘戴的,就想著送給你。”
“如果是大姑娘戴的,你就要送給哪家大姑娘去了?”
禾肖年笑了,“可我不認識哪家大姑娘,我隻認識你。”
柳言歡心跳頓了一下,沒想好是該慌亂還是該怎麼辦,“我原諒你了,但是以後沒事不要來找我了。”
“為何?”
“我現在很亂。”
“那我幫你梳理清楚。我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你當時瞞著我,不是因為蘇慕楓的事情吧?有什麼是不能告訴我的?”
禾肖年熾熱的目光如火,灼燒了他的眼。
他喉頭滾動,彆過眼睛去,“你不懂,阿年。”
“那就讓我懂。”禾肖年溫燙的唇觸碰他的眉心,卻被柳言歡推開。
“可我不想讓你懂。”他突然固執得像個不願分享玩具的孩子。
不想讓他知道自己那些不堪。
不能讓他知道。
不能。
柳言歡看著近在咫尺的禾肖年,他登時覺得,崇盧山山間的白霧氤氳,應天府的流光人潮,哪裡比得,這裡一晝微雨,幾分涼薄?
涼得一顆心都要停駐了。
一句話突然落入心間,“到的還來彆無事,廬山煙雨浙江潮。”
他轉過頭去,任風輕輕托起發絲,送去空中,連聲音也像風一樣,淡淡的,“現在,去哪?”
少年回眸一笑,紅色發帶拂過麵頰,“不知道,如果可以,我……我想回家看看。”
“好,我陪你。”
沒曾想,他與蘇慕楓一道下山,就是他們分離的時候。
他所做一切皆是為了回家。
四年情誼換得一句他喜歡自己,倒是荒謬得可笑。
柳言歡歎了口氣,房門外星辰疏朗,並無月色。
“那日,他人根本沒能親自找我,傳話給我說讓我一個人走。所以我就走了,浪跡天涯,好不快活!”
柳言歡突然綻放出一個燦爛笑容,如夜色中的曇花,“你說是吧,阿年?”
禾肖年突生一陣心疼,他寥寥幾句,便概括全部的情愫思戀,所有的苦與痛,哪裡曉得他最希望的,便是替他分了這苦痛,換他笑顏。
但不是這種笑容。
他想讓他真心笑一笑。
“那好,我走了,慕楓,那個,你……照顧好自己。”
四年的壞毛病,讓他還是忍不住去喚他,哪怕自己的心已經被這人踩碎了。
少年沒回答他,他也不再需要了。
他已經離開了。
浪跡天涯,好不快活。
“小姐,您看看我這首飾,鑲的是上好的南海珍珠,襯您的這衣裳,定是好看得很。”老婦吆喝著。
“奶奶,您彆蒙我了,這珍珠是臨安府的河蚌產的。”那姑娘微笑著回道。
“蘇玉,彆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賣弄,我們還有事要做。”楊可卿不耐煩道。
“知道啦,你一個侍衛,話還真是不一般的多。”蘇玉笑著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