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看見了天空。
紅色的天空。
“他已經死了。”楊可卿俯身細察道,“刀口平整,那人刀利,出手也快,才會出現這樣的切麵。”
蘇玉垂眸,懊悔道:“都怪我方才心急,又讓那個人逃了。”
“無妨,我們還有機會。”楊可卿道。
“阿年,蘇玉和楊可卿來了。”柳言歡探頭道。
禾肖年沒抬頭,“既然都進來了,還用得著通報給我麼?”
“哈?”柳言歡怔了怔,怎的說話如此衝?
“你們查到什麼沒有?”禾肖年從眼前的卷宗上抬起頭,道。
楊可卿丟在案上一袋東西。
“稻米?”柳言歡疑惑道。
“南市的米行跟組織有合作關係,作為據點或者信息傳報。”蘇玉解釋道。
柳言歡點點頭,“看來接下來我們要上這家米行轉轉了。”
“對了,”禾肖年突然發話道,“門口有個人怕是到了,言歡,你去接一下,帶到這裡來。”
“誰?這個時間來?”
“你去了便知。”
柳言歡趕到門口,發現一個女子立在那裡,兜帽蓋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個尖俏的下巴,看來應當是個美人。柳言歡依舊不知這是誰,以及這個時辰來柳府做什麼,隻引了那女子到書房。
“溫如芸。”禾肖年道。
溫如芸摘下兜帽,柳言歡這才認出來,“溫姑娘?”
溫如芸頷首道:“將軍,柳公子。”
“你請個戲子到你家唱曲?”蘇玉很是不解。
禾肖年對於蘇玉的不解也很是疑惑,“怎麼,不可以嗎?”
“這個借口不錯,我以後也想嘗試一下。”柳言歡敲了下腦袋,道。
“什麼?”蘇玉更是摸不著頭腦了,這兩個人腦子是不是讓蘇慕楓弄得不太好了?
“依現在的形勢來看,這個不隻是組織的問題了,還涉及到官宦士族。我們在查的東西很可疑,隔牆有耳,有個唱曲的自然就不容易找到我們頭上了。”柳言歡解釋道。
禾肖年在後麵的座位上麵無表情地點頭稱是。
蘇玉這才恍然。
然後,溫如芸就拿起拍板唱起曲來。
“喲,是柳郎的楊柳岸曉風殘月。”蘇玉拍掌道。
柳言歡不為所動,“那又如何?”
“真可惜。”蘇玉道。
“我更喜蘇東坡的灑脫勁。”柳言歡道。
“可是不適合在這種小宅深院裡唱。”禾肖年道。
柳言歡問道:“阿年還懂這個?”
“平日裡不止學習兵法。”
“在國子監學的?”柳言歡想起國子監那位老先生。
禾肖年搖頭道:“我阿爹請他來府裡教我的。”
“咦?你從沒說過。”蘇玉摸著下巴道。
“我根本沒與你說過話吧,蘇二小姐。”禾肖年禮貌地露出一個微笑,蘇玉卻登時毛骨悚然,覺得禾肖年隨時都能把她丟出去。
柳言歡趕忙道:“我們還是討論一下方才的線索吧。”
“好,你們見到蘇慕楓了嗎?”楊可卿問道。
柳言歡看向禾肖年,“見是見到了,隻是……”
禾肖年接道:“隻是他過於狡詐,而且屋裡裝了陷阱,我們不好動手。”
“那……可是米行這條線斷沒有蘇慕楓那條線距離真相更近。”蘇玉思索道。
“你怎麼肯定?況且米行聯絡之人不一定不是幕後主使。”禾肖年道。
蘇玉頓時覺得自己是百般辯不過禾肖年,對方打定主意為了某人撇開蘇慕楓這條線,自己那是百口莫辯了。
楊可卿半天倒是一句沒說。
“侍衛,你怎的如此沉默寡言了?”
楊可卿挑著眉毛,“你都叫我侍衛了,我哪敢僭越呢?再說,我看你一個人說得不是很好麼?”
蘇玉假笑道:“您還真抬舉我。”
這時溫如芸的小調又轉了一轉,換作了柳郎的另一首詞,不過都是些市井上的淫詞豔曲。
“溫姑娘,你不能換一首麼?”蘇玉插嘴道。
溫如芸停了拍板,作禮道:“小女子不過按吩咐辦事。”
“你吩咐她唱這些的?”蘇玉蹙眉問禾肖年道。
“我要吩咐她唱也是唱些彆的,我隻不過吩咐她平時唱的最多的曲都來上一遍。”禾肖年作勢一指。
柳言歡若有所思,半響,叫道:“我想到了!那天,柳老爺死的時候……”
柳言歡住了嘴,他狐疑地望向了溫如芸。
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童謠,對另外三個人使了個眼色,隻吐出一句“隔牆有耳”。
禾肖年了然,對溫如芸頷首道:“溫姑娘,今日便唱到此處吧。回去好生休息。”
溫如芸做了個禮,婷婷嫋嫋邁著碎步走了。
“你不信任那個溫如芸?”楊可卿問道。
柳言歡端坐下,道:“自然是不信任,她精得很,不可信。”
“你方才想到什麼?”禾肖年問道。
“你之前的手勢,李叔被無彆帶到偏房前,也做過。”
“可能沒有任何意義。”禾肖年搖頭道。
“說不定有的。之前我們試探蘇慕楓時,以為他的目的便是報複我,可是他是有背景的,有人在給他撐腰。這說明,他們本身的目的,便是殺了柳老爺,我不過是碰巧做了這替死鬼。那麼,他們殺柳老爺總要有個理由吧?柳老爺究竟發現了什麼,會令他們如此急於殺人滅口?這件事,李叔不會不知道。人在被發現的時候,總是會看向自己還沒完成和得到的東西。所以,李叔被帶走時下意識地看向了那個藏著東西的地方,給我們做了手勢留下線索,同時也不會引起王黨的察覺。”
柳言歡說著,突然笑了,笑得蘇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站起身,向那日他與柳老爺一同進餐的廳堂走去。
三個人跟著柳言歡在那間屋裡走了一遭,就看見柳言歡蹲下身,在地板上摳起一塊木板,下麵的物什顯露出來。
柳言歡捏起那片紙,笑道:“遺書?越發有意思了。”
“看來,柳老爺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他看向禾肖年,而此時的禾肖年早已經全身戰栗,麵色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