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都過了這麼些年了,宋大人不記得也正常,我給宋大人回憶回憶。”
宋珀不是不記得,隻是沒想到會是他。當年,柳誌廣一家流放後,所有人都對他掉以輕心,以為他們不敢回京再參與朝政。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柳誌廣的兒子又回來了,就站在他麵前。
這個姓氏不是不好想,隻是柳言歡阿娘阿姊皆死,後來又被柳誌廣拋到一座武學名山,這孩子性子反叛,必定對他爹有恨,他們當時派人前去打探情況。加上他們對柳言歡本人能力如何並不了解。
宋珀大喝道:“你來這裡揣的什麼條件?”聲音裡明顯顫抖著。
柳言歡似乎有些遺憾,“我還未抓著宋大人的要害,宋大人就跟我談起條件來了。”
宋珀沒說話,一雙眼通紅地等著他。
柳言歡踱著步子,回過頭來詭譎地露出一個笑容,“哦,看來宋大人已經很清楚我手裡都有什麼了,那我就直說了。”
他回身俯視著宋珀。
“不用那麼緊張地瞪著我,當心眼珠子掉出來。我的條件很簡單,就是陪我演場戲而已。很簡單,這不就是你最擅長的嗎?”
“你給禾將軍辦事,當真覺得他會重視你嗎?”
柳言歡轉過頭,“你是何意?”
“他有多無情,怕是連他身邊最親近的人都騙過去了吧?你很聰明,當真沒查出來到底是誰害死了柳侍郎嗎?”
“他害死他阿爹?你連編瞎話都不過腦子的嗎?”
宋珀根本沒在意柳言歡的話,“他無情到連自己養父都能害死,你就敢這麼心甘情願地為他做事?”
“那是我自己的事,宋大人,條件已經談好了,不能反悔了。”
柳言歡撂下杯子,拂袖而去。
宋珀卻不慌不忙,讓侍女收起了那杯沒碰過的茶。
他種子已然種下,發芽指日可待,隻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他們沒多少時間了,可他還多的是。
“禾豐,你到這邊來,是柳言歡……”
禾肖年轉過頭,是南蒼。
“啊,我來此宴賓。”南蒼低下聲音,“是皇城司的宋濛,還有幾個蘇王二黨的年輕子弟。禁軍那邊有謝瀾看著,隻是你三天兩頭也不去一趟,不怕他們把你忘了。”
“管他們,我都打算好扔了他們了。言歡已經去了宋珀那裡,你在這邊看著宋濛不要有什麼手腳。”
“將軍自身難保了,還要跟老友敘舊這許久。”一雙丹鳳眼插進來。
“宋濛,今天的江城子還算爽口?”南蒼轉過身。
宋濛笑著,“南將軍挑的酒自然好。”
南蒼沒有任何表情,“我算不得將軍。”
宋濛看著禾肖年的眼睛,話卻是對著南蒼說的,“也快了。”
相國寺獸角飛簷,梵音聲聲。
禾肖年踏上相國寺主殿前的長階,鐘聲突然響徹五百畝方圓寺院,四下像起了層秋霜,振起群群鴿子。他仰起頭,殿角的鈴鐺清越地搖動著,身後的宴請、鬥茶聲成了背景。
長階儘頭,一位老僧立在那裡,垂垂老矣,卻筆直得似一棵雪鬆,“將軍。”
禾肖年搖搖頭,“不必拘禮。”
老僧頷首,“施主來相國寺祈福?”
“為一人求平安。”
“施主不為自己而求,隻為彆人求,倒也算得上……”
禾肖年笑了,“為重要之人求的,也隻是私願而已,算不得大義。”
“施主能看透這一點,已經比紅塵中的大多遊子要清透了,不知施主可願皈依?”
“俗事纏身,脫身不得,不願皈依。”
良久,他又補充了一句,“隻是來求平安罷了。”
他可以將那些神佛拜遍。
他做不到的,讓那些神佛來做,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