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柳言歡入京,李叔就借機嫁禍給他,請他入了司理院獄。
禾肖年也確實沒想害他,還主動表明相信他沒有害死柳誌玄。
到這裡,禾肖年無端的信任也說得通了。因為是他自己做的,他對裡麵的一切過程一清二楚,自然不會相信是這個半身局中的書生害了人。
柳言歡當時雲裡霧裡,對整個局勢還不明確,麵對著一個唯一願意相信他的兒時舊識,自然不會輕易往他是主謀的方向去想。
而在城西,柳言歡武功暴露的時候,禾肖年適時地懷疑了他,引得他滿心想得都是要為自己脫罪,正好借機為禾肖年自己脫了罪。
禾肖年又屢次幫忙,雖然現在看來都是把他往另一個方向拉的,但當時的局勢下,他的確把禾肖年當作了一條船上的螞蚱。
想的是自己拿下皇城司之後,他們在朝堂裡的位置會好得多。
他想的是他們,而禾肖年考慮的,說白了隻有他自己。
他隻是沒想去害他,但多餘的考慮實際上一點也沒有。
他甚至到最後也沒有交代出他的把柄。
他的百般傾訴,那時看來再真誠不過的情話,都是為了讓自己相信他。
是自己傻。
是自己心甘情願相信了那些謊言。
甚至,也是自己,覺得自己那身惡劣配不上他的將軍。
他帶給自己一種跟兒時一點未改的感覺,其實早就被這個世道折磨得麵目全非了。他隔著那層窗戶紙,隻看到了輪廓,就以為那還是他的阿年,可那隻是個擺放在那裡的木偶傀儡罷了。
禾肖年騙過了所有人,包括禁軍的所有人,無歸。
他將蘇慕楓騙得安安穩穩待在城東樹林裡,把李叔也軟禁在偏房,還把無彆趕到了無歸的居所。
現在,柳府一片寂寥了。
可是為什麼呢?
他為了什麼呢?
總不會是真的就是嫌他們吵吧?
柳言歡苦笑著,順手將剩下的一塊果子也掰碎扔進了鴿子籠裡。
一場他不在其中的局而已,又關他什麼事呢?
“言歡,你怎麼哭了?”
柳言歡被擁入了一個懷抱,哪怕已經看到了那些,他還是忍不住滯住了心跳和呼吸。
“我……哭了?”
“傻言歡,難不成還是眼裡掉珍珠了?”
“我隻是感動的。”
“……”一個人瞎感動什麼勁呢?
柳言歡也知道借口太爛,就順口誇了人,“你買的果子太好吃了。”
禾肖年笑了,“所以你就要分給鴿子嘗嘗?”
末了又道:“鴿子吃粗糧的,你喂了這些怕是要不消化。”
“彆把你操心壞了。”柳言歡撇撇嘴,“哎,這是不是極北那邊的鴿子啊?”
沒想到禾肖年點頭承認了,“是,之前你借口說李叔有問題的時候我沒攔你,其實那丟了一隻的鴿子,是阿爹走前給我捎了一封家書。”
“不過那時你戰事正急,是嗎?”
“也不算急,我已經預料到了結果,隻是雙方正打著,家書還在後方軍營,後來又要收拾乾淨去覲見,所以一直無暇去看,後來閒下來才看了。”
“叔叔說了什麼?”
禾肖年眼裡流露出一絲笑意,“知道我要回去了,特意備了菜,列了我最喜歡的菜的菜譜,若是他還在,那天晚上應該是我們三個人一起用膳。”
柳言歡皺了皺鼻子,轉過頭看著那籠鴿子,終是什麼也沒說。
四下沉寂許久,禾肖年突然道:“你會不會覺得府裡現在有點靜得嚇人?廚房的人還在,我讓他們備些菜,晚上我帶你去阿爹那裡祭拜一下,許久沒跟他說說話了。”
柳言歡突然覺得四下裡太靜了,隻剩下一片死寂。
他突然想逃。
但是,他要先把皇城司拿到手。
他不能這麼被動,甘做彆人手裡的棋子。
是他的,就不會放棄在他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