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誰?”
那個聲音似乎對此感到好笑,“禾肖年啊!”
你走到哪裡都要聽一聽他的消息,如今再見,他竟然認不得你了。你說,這可不可笑?
柳言歡分不清這是那人在說話,還是自己心裡所想,“我不怪他。”
壞的是他,混得那麼糟的也是他,關禾肖年什麼事?
“我看,”那人道,“你才是真可笑。”
“我是可笑,總好過你可悲。”
“可悲?”腳步聲示意著他,那人正在離他愈來愈近。
長廊裡昏黃的燈影透過窗戶紙,柳言歡在昏暗中看見了一副麵具,金色的絲線閃著微弱的光。他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才想起自己的麵具已經摘下,放在了門口的桌子上。
現在他成了自己,而麵前的人,隻是他腦中的影——不是他。
“如今你已經知道了當年是誰害了柳家,而我也知道你接下來的打算,”那個人說話慢悠悠的,卻帶著一種彆人不敢去打斷的悠閒,“你說,禾肖年知道了之後,會如何?”
柳言歡似乎已經知道答案了,“是我罪大惡極,他怎麼想,怎麼做,都沒錯。”
“你做錯了什麼?朝堂鬥爭,從來都不在乎會付出什麼代價,何況,是江家害人在先,你何錯之有?”
“我的錯誤,是你的存在。”
柳言歡指間多了一支火折子,點亮的一瞬間,榻前的人消失了。
柳言歡將衣服披在身上,屋裡潮悶的很,散發著一股忽視不了的黴味。他起身推開窗,才發現外麵也是濕漉漉的。
他剛要推開門,又折返回去戴上麵具,道:“小二,打些熱水送到樓上來。”
直到聽見樓下有人應聲,他才悶咳幾聲坐回了桌邊。
本來沒什麼大問題的傷口此時又有了些要化膿的跡象。他原本隻是出來躲一躲,順便處理一下傷勢,沒想到這外麵的夜間,還是又冷又濕,就連寢被也帶著冷冰冰的潮氣。
他想起了若葉亭的苓姐姐還有他那句刺人的話。
他可能的確是罪大惡極。
?
“若葉亭已經打烊了,將軍請回吧。”
“若葉婷,你們這兒藏著個死人,也不嫌晦氣。”禾肖年抵住門道。
若姐愣了兩秒,隨即笑道:“將軍開的什麼玩笑?”
“你真聽不懂?”
若姐搖搖頭,“這種事我可不敢騙將軍。”
“那讓我去看一眼總可以吧?”
若葉婷讓開一條道,“可以。”
禾肖年很快來到柳言歡方才待的屋子裡,裡麵果真被收拾乾淨了,但是彌漫的血腥味還是透過冷濕的空氣留存下來。
“人被帶到哪裡去了?”南蒼試問道。
禾肖年回問:“什麼人?”
南蒼懵了,“不是你說的藏著個死人嗎?”
“我猜的。”
“你這也能瞎猜?”
禾肖年搖搖頭,對若葉婷道:“你們今夜來過的人的名單給我一份。”
若姐照做了。
禾肖年指著名單上吳石堅的名字對南蒼道:“這個人,查一下他走之後去了哪裡。”
南蒼剛要應聲,就聽見門口一個剛烈的聲音,“不用找了,我已經把他埋了。”
禾肖年轉過頭道:“苓綺,你最好解釋清楚。”
苓綺滿不在乎地回道:“吳石堅他咎由自取,我隻是給他一個了斷,省得苦受折磨。”
“受什麼折磨?”南蒼忙問道。
“他被挖走了眼睛。”苓綺眨眨眼,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惡。
南蒼又問,“誰乾的?”
苓綺看向禾肖年,“這誰清楚?我們花魁早在一個時辰前就離開了,吳石堅那時還好好待在樓下吃酒呢。後來他被叫到樓上,不到一炷香時間屋裡傳出了吳石堅的尖叫聲,等我們趕到屋裡,那人就消失無蹤了,隻留下一個被挖出雙眼的吳石堅。”
禾肖年默認了花魁這稱呼,“你們花魁去了哪裡?”
“苓綺!”若姐皺著眉示意苓綺不要說出去。
苓綺毫不在乎地對若姐搖搖頭,道:“雖然那位客人來的時候我們沒注意相貌,他也沒留下真實的身份,而且吳石堅被挖去雙眼時臉上扣著和言歡同樣的金絲麵具,但我知道那不是他。若姐,我相信不是言歡乾的,我也相信將軍會查出真相。”
苓綺對禾肖年行了個禮,道:“他去了城南安九巷的客棧。希望將軍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禾肖年垂眸道:“不會的,多謝苓姑娘。”
禾肖年又對試圖跟上的南蒼道:“我自己去,你不用跟著。”
南蒼欲言又止,隻得看著禾肖年消失在潮濕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