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肖年,你半夜跑哪兒去了?找你半天不在。”
“南蒼?你怎麼跑到柳府來了?”禾肖年在柳府前愣怔半晌才意識到自己沒走錯地方。
南蒼看見禾肖年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給人當哥的老毛病就往上竄,熄了半肚子火,問道:“你去哪兒了?”
“若葉亭。”
“啊?”南蒼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上那兒查什麼呢?”
“找人。”
南蒼沉默半晌,突然知道能讓禾肖年亂跑的這麼號人是誰了,“他回京了?”
“是,可他不認我。”
南蒼打量著他,柳家當年被查得封了一年半載,連如今的柳侍郎右腿都留了舊疾,每逢潮悶的天氣就入不了朝。若是他,也不敢認,何況禾豐和柳家嫡子並沒有幾麵之緣,算是大半個陌生人。
“沒事,我請你吃酒,去年南藜埋的石榴釀一直沒喝,咱們偷偷啟來嘗嘗?”
?
“吳大人,您這麼好興致?今兒個來奴家這裡來了?”
吳石堅被樓下姑娘灌了不少酒,此時看東西都不甚清楚,“是啊,美人兒……吳大人今天……讓……讓你領略一下……我的雄風。”
柳言歡坐在桌邊,笑著應聲道:“好啊。”
吳石堅上前幾步,身上的酒氣熏得屋裡烏糟糟的,柳言歡微微皺起眉頭,不需什麼花拳繡腿的,隻一步一掃,身前的凳子就飛出去擊中了吳石堅的膝蓋。
柳言歡嫋嫋起身上前,一腳踏在凳子上,手揪住了吳石堅的領子,“不如,也讓吳大人領略一下我的雄風啊?”
吳石堅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可還沒來得及喊一聲救命,下巴就被柳言歡卸了下來。
“彆出聲啊,吳大人,出了聲暴露了奴家,奴家就不敢保證會做什麼了。”柳言歡輕笑出聲。
吳石堅嗯嗯啊啊說不出話,滿臉驚恐。
柳言歡笑得更燦爛了,“那就說好了哦。我問你的問題可要照實回答——”
?
酒喝到一半,禾肖年突然心被揪了一下。
“怎麼?”
“走。”禾肖年說得利索,走得也利索,一撂杯子就無視南家六尺半的院牆飛掠過去。
南蒼:“……”
這位怕不是喝多了?
等到南蒼急匆匆趕上,才發覺已經到了城北。
南蒼抬頭借著隔壁燈籠的光,看清了牌匾上的字——梁氏琴舍。
他喘勻了氣,“這是——”
沒想到禾肖年連一句“你不識字啊”都要惜字如金一番,直接進了院子。
“梁期?”南蒼看著月色下倒在地上的人影,皺起眉頭,“是誰乾的?”
禾肖年沒說話,定定地望著幾乎乾涸又被雨水稀釋成淡紅的血跡凝成的溪流,反射著細細密密的月光,柔和卻紮了他的眼。濃重的潮味中夾雜著血腥氣,一陣陣隨風飄進鼻子裡。
“劍很快,一擊致命。禾豐,你知道這是誰做的。”南蒼的聲音在他耳後蒼白得嚇人,他心裡一驚——他真的知道嗎?
還是,根本就是他不願承認?
不願承認是他殺了人,不願承認自己已經不認識他了。
那為什麼會想到這些?找到這裡?
禾肖年這時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根本沒有全然信任那位故人。
“阿豐。”
“送去皇城司報案。”
“我不信你什麼也不知道。”南蒼的聲音沉靜到了可怕的地步,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當禾肖年有了要隱瞞他的事情,他能如此冷靜。
“跟我去若葉亭。”
南蒼愣了愣,“什麼?”
?
此時,柳言歡已然離開若葉亭,找見了汴梁城極為閉塞的一家客棧。
他那副不宜大張旗鼓的麵具此時起了作用,客棧老板以為他是某位貴人,沒問姓甚名誰就請進了上房。
柳言歡沒點燈,他坐在榻上,肩上的傷在和禾肖年拉扯時又有要掙開的趨勢,為了唬住吳石堅,柳言歡的動作又帶得傷口扯開了口。
似乎此時在昏暗中,柳言歡的額頭上才敢冒出些細密的汗珠。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過了多久?
打打殺殺一天才勉強算是扯開傷口,已經超出他的預期了。
柳言歡扯開肩上的衣物,血已經黏糊糊地將布料黏在皮肉上。
“你不怪他嗎?”
柳言歡隻是抬了抬眸,似乎對這個聲音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