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春花秘辛關外酒 少年自顧自……(2 / 2)

男孩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我叫南藜,你吃不吃蓮子?”

蘇錦深深看了那處院子一眼,滿園四散的芬芳中,一個白衣白發的少年端坐在院子正中,紫色的眼睛看著他的方向。少年自顧自坐著,讓春花包圍著,卻也落寞得一塌糊塗。

蘇錦沒有見過得了白駁風的人,他嚇呆了,腿一軟就摔到了牆根底下。

“你還好嗎?”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自然不太好,蘇錦如願以償摔斷了一條腿,讓那個男孩跑了好幾趟慰問他,有時候是南藜的慰問團——他那個臭臉會責備人的哥哥和一對外表相似性子卻截然不同的兄弟倆,順道帶來的是一堆雜七雜八的果子零嘴。

不知道那一眼,究竟讓晏秋崖——那時還叫蘇翥——看出了什麼,還是帶上了什麼被揭穿的未雨綢繆。

幾年後的一天,就在蘇錦早早備了酒席等著和幾個狐朋狗友小聚一番的時候,一個戴著金絲麵具的白發人推門而入,“晏秋崖,久仰蘇公子大名。”

幾年前的一瞥蘇錦記憶猶新,一眼便看出了晏秋崖就是那時被關在院子裡的蘇翥,“怎麼?”

“我知道你有一個知己好友,叫南藜的,對麼?”

柳言歡上次來望湖樓還是個無名之輩,背著大半個不切實的罪名,如今,卻是宴賓客。

“客官,樓內今日客滿,您可訂了雅座兒?”

柳言歡點點頭:“柳氏。”

“雅座兒,二樓,芙蘭廳,您這邊兒走來。”

芙蘭廳的牌子送到門口,正對著站著一個皮膚黝黑、眉眼深邃、下半張臉遮在印有流雲落日的暗紋的綢布裡的人,抱臂站著,微低著的頭顱,隻能看見微卷的發旋和淡藍的眼眸。

那人低低開了口:“信物為證。”

柳言歡笑了笑,從袖口裡抽出一塊荷花琉璃牌。

那人毫不客氣地拿過來瞅了兩眼,隨後道:“進去罷。”

柳言歡推開門,看著對麵席上盤腿坐著的人影,回頭看了一眼門口驗查證物的那人,用北境語道:“閣下不打算進來了?”

屋內的人揚了揚頭上的鬥笠,一頭辮子從束著的發冠裡散出來,他逆著光整了整圍在脖子上的棉布,“柳,這麼久不見,不記得我長什麼樣了?”

“阿七,這麼久不見,還跟阿爾赤玩這麼無聊的東西?”

這位阿七摘了頭上的鬥笠,“柳,逆著光,我還戴了鬥笠,這都能認出來?你們中原人都長了透視眼?”

“我早說了,白癡都認得出,”門口那人道,“你當我們的流雲落日紋是擺設?”

阿七懊惱道:“早知道跟你換個衣服了。”

門口那個恨鐵不成鋼地咬了咬牙:“……”

“沒想到,閣下經過一戰之後,還留下一個。”

極北王阿爾赤垂下眼睛,“阿七從未害過我們,也沒想爭那個座位。”

阿七歪著身子趴在案上,“那是我自知爭不過。”

“若是他人想要殺你,你如何辯解?”

柳言歡眉頭一跳,“打住。你們內部的事我不太想知道,我今日設宴,是想知道你們真的打算把大宋打下來?”

“打下來?”阿七挑著和阿爾赤如出一轍的粗眉道,“誰說要打了?有人拱手相讓,為什麼非要打?”

柳言歡笑了笑:“你還真直白啊——”

阿七咧嘴一笑:“那是……承讓承讓。”

“不是這麼用的,”阿爾赤扶住額頭,“柳,你當年救過我一命,這件事我不會瞞著你,但我勸你還是不要插手,對我極北,還有你,都不是件好事。”

柳言歡拂袖坐在地上,“可是我近來改主意了,大宋如何,大宋百姓如何,我都要管,輪不到極北胳膊伸這麼長。”

阿爾赤臉色微慍,“柳,你當年可是同我說過不會過問兩國交戰之事的,更何況,這次我們若能將大宋收歸極北,不會耗費一兵一卒,也不會傷及勞苦大眾,何樂不為?”

“本來話說是這樣,但難保中原這邊有人不會出爾反爾,因為一人之過傷及兩國情誼,就不太好了。”

“何至於此?”

“那白頭豎子同你們說他將大仇報了,就把大宋給你們,他有何權力?更何況,他早有了新的登基人選,大宋久病矣,隻要有人將極北王首級割下,百姓自然擁護。”

阿七騰一下站起來,“他要殺我哥?”

“不然你以為?”

阿爾赤皺著眉頭按住了要衝出去跟人討說法的阿七,“這件事還是得從長計議。”

“你的極北軍正跟著那白頭豎子做事呢,你倒還真沉得住氣。”柳言歡笑著眨眨眼,趁人不備,拈了阿七的酒囊就往嘴裡倒,“這極寒之處還有這等好東西,真想去你們那裡看看。”

阿爾赤按住柳言歡,“這酒你悠著點喝,這跟你們中原人的酒不一樣,後勁大。”

柳言歡擺擺手,“少管,後勁大也有人給我扶著。”

“是你說的那個人嗎?”

阿七一根筋,沒跟上兩人思路,“誰啊?”

“我喜歡的。”

阿七跟阿爾赤擠眉弄眼,試圖通過眼神交流出點信息,“他喜歡誰?”

柳言歡聽見了,道:“你們也認識的。”

阿爾赤沉下眼,“你這次提醒我們,也是找我們幫他吧?”

“互惠互利,有什麼幫不幫的?”柳言歡桃花眼睨過去。

“你可從來不是管這種閒事的人。”

柳言歡頓了頓,他快忘了自己曾是什麼樣一個人了,“……除非有樂子。”

惡作劇也是,殺那些人也是,他可以做任何事,隻要對自己有利。

他是何時開始注意這些家國百姓的呢?

“護好他,就是對我有利。”柳言歡支吾著解釋,說完的話連自己也不信。

“不說也沒關係,”阿爾赤道,“我就是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柳言歡笑了笑,感覺酒勁就要上來了,“嗯,我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