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蒼上前一步,道:“蘇大人,蘇錦是您的嫡子,您輕信他的話也是不足為怪,可是僅憑他的一麵之詞,如何能說服滿朝文武?”
謝瀾急了,想要上前喝止南蒼,被禾肖年攔下。
“為何?”謝瀾不服,低聲道,“他這是在……”
禾肖年沉聲道:“我逼迫他這麼做的。不過他現在說的這些,他不說,其他人也會說的,比如,你看那些王黨的人。”
禾肖年之前做出的的一切舉動,無不是為了今天,將自己十多年浴血沙場的兄弟推到自己的對立麵。
南蒼是個有野心的人,禾肖年卻不是,禾肖年為父親報過仇,他的一切恨意僅止於此,其他是一顆為了家國百姓的心。南蒼不一樣,他吃過苦頭,在所謂的人性那裡嘗儘了世間百態,見過外界的唯一善良就是禾肖年,可以說,人對於他來說與其他蟲魚鳥獸沒有區彆,若硬要說,人,或許還更壞一點,畢竟蟲魚鳥獸從沒有將他置於泥沼。
禾肖年想知道如果沒有那救命之恩,南蒼會怎麼選。
是他和他背後的家國百姓,還是他所追求的野心,不會再被棄之如敝屣的高位。
“這是晏秋崖讓他說的?”
“是,他很重要,對晏秋崖的計劃來說是,對我們來說,也是。”
禾肖年沉默著。
還不到他說話的時候。
蘇錦放浪形骸的一貫作風,蘇騫一個父親怎會不知?又怎會直接將蘇錦一人陳詞置於此?他自然做好了打算,並且是十足的打算。
有質疑,他將話圓回來才更令人置信。
“我有其他人證。”
趙佶慌慌張張看了一眼老師,心說終於有他知道如何做的時候了,忙道:“好,傳人證上來。”
諸位朝臣回頭,大殿上踮著淩亂的腳步小跑上來一個人。
幾個人登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沒上朝?你適才發現了嗎?”
“這我怎麼發現?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幾個的唇槍舌劍……”
“是啊,連陛下都沒發現。”
趙佶一直緊繃著神經,此時更是不動聲色地皺起了眉頭,他清了清嗓子:“魏愛卿,你怎麼在這裡出現了?”
王阜憋著嗓子眼道:“我早知這豎子會壞事,早該拿他兒子做要挾,就抖不出這麼些東西了。”
魏子暉跪下來的時候還兩股戰戰,“臣有罪,臣親眼看見蘇錦將密信給王……王阜,臣沒有上奏給陛下。”
趙佶沉下心,“那密信何在?”
“讓……讓王阜自己燒毀了。”
趙佶點點頭,“王卿,信裡寫的什麼?就這麼不想讓朕知道?”
王黨的人皆是一哆嗦,但王阜很快好整以暇,道:“蘇錦威脅臣,如果把他和皇城司結盟的事說出去,我們全家會不得好死。”
“你個老王也真是,那麼個小兒的話也信以為真。”
王阜笑了笑,“他背後可是一整個皇城司呢。”
禾肖年上前,拱手道:“蘇錦並未與皇城司結盟,隻不過是臣邀蘇錦問了幾句話罷了。皇城司一向忠於朝廷,忠於陛下,還請陛下嚴查。”
王阜道:“可彆先轉移話題,魏大人隻說了我的密信是蘇錦給我的,如何證明蘇錦手裡的密信是晏秋崖給他的?魏大人,在朝堂上,你可不要說假話。”
魏子暉沉默片刻,不吱聲了。
蘇騫低眉,呈上一塊絹布,“這是當時魏子暉的陳詞,有他簽字畫押。”
魏子暉突然瘋了一樣站起身去搶蘇騫手裡的絹布,雙眼通紅,目眥儘裂,禾肖年幾步上前將人按回去,魏子暉掙不開,跪在地上卻還在不停掙動。
“說,為何要搶?”
魏子暉咬咬牙,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你問蘇騫,問他我是如何簽字畫押的?”
蘇騫淡淡看他一眼,沒說話。
魏子暉一撩寬大的官服袖子,隻見胳膊上全是鞭痕凝成的血痂,“如果不夠,臣可以脫下官袍以證——蘇騫刑訊逼供,臣所簽下的字據,皆為迫不得已,皆為保命,求陛下明察。”
趙佶被魏子暉胳膊上那幾道血痕嚇得不輕,又不知道說些什麼了,“朕……朕會查的。蘇騫,你如何解釋?”
“臣不知。”
王阜上前一步,“既然不能證明蘇錦的密信是晏大人所寫,那禾肖年依然不能脫離與極北勾結的嫌疑。”
“十天。”禾肖年突然道,“給臣十天時間,臣查出在京城作亂的極北人以及他們背後真正的勢力,如若不成,臣願意掛帥向北征戰,挫傷極北以示忠心。”
得到趙佶首肯,禾肖年在退朝的滿朝文武中回過頭,對南蒼道:“這就是下一步吧?”
夜色沉沉,望湖樓下水如天。
點了些爽口的小菜,兩個極北土生土長的率直風土,一個酒勁上來的,三個人竟也聊到酒酣耳熱。雖然柳言歡沒再碰酒,但極北的酒酒勁還是超出了他心裡的底,他伏在桌上,心裡有點懵。
阿七也有點上頭,一說話舌頭直打結,“柳,你不行啊,這麼點酒就醉了。”
“阿七,彆跟中原人勸酒。”阿爾赤教訓親弟弟,還一邊詢問柳言歡,“你待會兒怎麼回去?”
“不是……說……不醉不歸嗎?”
“……你是醉了,不是傻了。”
“哦,”柳言歡遲鈍地摸了摸額頭,“我可以跟你們住一塊嗎?”
阿七大著舌頭嚷嚷:“喲,被中原大將軍丟出家門了?”
阿爾赤剛想喝住阿七說“少說兩句吧你”,就聽見柳言歡迷迷糊糊道:“說好了吧?幫我的事——”
阿爾赤歎了口氣,“若是我能幫你,我早就幫了。”
“當年我救了你的命。”
“是,但這次不是我能阻止的——極北出了叛軍。”
半年前,阿爾赤收複了之前阿依打割讓出去的領地,本是收民心的大好機會,此時卻出了另一支軍隊,打著極北的軍旗到處作亂,鬨得民心惶惶,此時,又出現了另一支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