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一條藜杖七弦琴 南藜篇(2 / 2)

南藜不知道蘇錦是何時修了一門半吊子木工手藝的,但在自家窗台上擺滿了一排之後,效果意外不錯。

“你家有七弦?”

“應該是禾家以前的吧?不過他應該不太需要了,你會彈嗎?”

蘇錦掀開蓋布,拂去灰塵,上手一曲高山流水。

南藜眼睛亮了亮,“好美的曲子——”

“你若是想學,我可以教給你。”

“真的嗎?”南藜被南蒼護得太嚴實,沒學過什麼東西,就跟著禾豐他們幾個學會了讀書、對弈、鬥茶。

“嗯。”

某年,南藜一曲動了京城,蘇錦卻不想止步於一個七弦先生,一個朋友,亦或是一個知己。他動情了,卻不知對方意欲何為。

他蓄謀已久地帶了兩壺酒,比平時多帶一壺,想學話本子裡生米煮成熟飯,結果兩個人爛醉如泥,最後以他在南藜臉頰上親了一口又肇事逃逸未果,被南蒼小雞崽子一樣拎回了府。

第二天蘇錦覺得不行,自己怎麼能慫包成這個地步?於是他又跑去跟南藜複盤,沒想到當頭一棒一個:“要不咱們都當什麼也沒發生?”

南藜不是沒想過蘇錦對他是什麼意思,他不是世家子弟,他們愛怎麼玩怎麼玩,但他不一樣,他是汴京四公子裡唯一一個有名無實的紈絝子,他能活下來,成為今天這樣,都是南蒼給他的,不是他自己的就不是他自己的,終有一天都是要還的。

他知道南蒼不是他親哥,但是南蒼似乎待他好得像是忘了這件事。

若是有朝一日想起來,會不會像他爹娘一樣丟棄他?

然後呢?他一無所有,失去一切。

他不敢許下承諾。

他沒什麼勇氣,彆人一腔孤勇,他隻剩懦弱。

他知道蘇錦也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沒有考慮過未來,他要想著。

“那要怎麼辦啊?”

蘇錦道:“我也不知道。”

雖然他已經知曉,但那句話撞在心口,那一聲空心的響,是說不出的疼。

蘇錦還是不羞不臊,嬉皮笑臉地逗他,但他不敢想這是真是假。

南藜先把那一切當作是假的,然後在自己當真前躲開。可他到底沒藏好那顆心,被一窗台小鹿偷了去。

蘇錦是狗成了精,嗅到他身上一點謊言,就揭了去,在謊言下的皮肉上賦予一吻。他不驕不躁地劫取他的心,看他一點點淪陷,等著一個契機,一道縫,然後破開心防。

南藜陷了進去,蘇錦卻消失了。

他不知道蘇錦背後在做什麼勾當。

蘇錦懷才不遇,壯誌難酬,一意孤行地選了一條難行的獨木橋,忘記了他腕上還係著一條連著南藜的線。

南藜看不到他,隻能看到手腕上的線,他順著線一直走下去,不能回頭,隻能同往。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前麵還有多遠。

直到手上的線一鬆。

他張皇地扯著線往前尋找另一頭的身影,然後……

柳暗花明。

蘇錦俯身親吻他的嘴角,身後是他戰戰兢兢一直沒敢去看的人間,一片清明。

“你去哪兒了?”南藜問得小心翼翼。

“我去找一個可以給你的人間。”

南藜愣了愣,不過他聽多了蘇錦給他的情話,倒不如那重逢時的一吻讓他感動,他於是撇撇嘴,“江山是我哥打下來的。”

蘇錦見三言兩語哄不好了,開始插科打諢:“我不是你哥嗎?”

“你是哥哥,南蒼才是我哥。”

“分得倒清。”蘇錦咕噥著,想著法子哄人,“但是我不是也幫忙了麼?”

南藜拖著長腔:“是啊,如果幫倒忙也算幫忙的話——”

“阿藜,你原諒我吧~我雖然沒幫上什麼忙,但我這不是回來找你了嗎?”蘇錦可憐巴巴地眨著眼睛,感覺下一刻就要搖尾巴了。

南藜冷著臉轉開了視線,“你等我考慮一下。”

“噢……”蘇錦黯然神傷地坐了回去,盯著腳尖沒再說話。

過了得有小半個時辰,南藜抱著書快裝不下去了,就見蘇錦抬起頭巴巴地問他:“你考慮好了沒?”

南藜壓下嘴角,“沒呢,要不你先回去吧,等我考慮好再去找你。”

蘇錦居然真的乖巧地點點頭,站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想起來什麼不對勁,回頭道:“阿藜,這裡好像是我家……”

他的唇被始作俑者使壞般堵了個結實,“我考慮好了,哥哥。”

蘇錦回過神來,回吻住他,“機會就這一次,以後就沒機會再趕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