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孤兒。
兩歲大就被扔到了荒山野嶺等死,但是等著他的不是死亡,而是另一個命運悲慘的男孩。
他追著人追了很久,男孩才回過頭,問他:“你跟著我做什麼?”
他愣住了,一雙眼睛圓溜溜的,轉了轉才道:“水,阿藜要……喝……水。”
他嗓子乾得冒煙,男孩卻聽不明白,他費心費力說了好幾遍,男孩才把身上背的一個臟兮兮的水囊拿出來,給他灌水喝。灌得頗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感覺,他差點被嗆死在兩歲大這年。
但是,他咳嗽著,被男孩笨手笨腳順了順背,叫出了一聲“哥哥”。
之後,他就跟著南蒼混了,因為說不清楚自己的姓,他還跟著哥哥隨了個姓,得名南藜。
他們每日乞討規則很簡單——南蒼出門乞討,南藜在破院子裡看著那個賊都不進的家,然後眼巴巴盼著南蒼回家。
南蒼每次都把乞討到的吃的一股腦塞給他,南藜巴巴地看著手裡的饅頭或是包子,然後掰一半給南蒼。兩個人湊在破屋門口吃完,早早睡覺,這樣就不會餓得太快。
有時候南蒼為了跟彆的乞兒搶吃的,就會跟人打起來,回來的時候臉上又是抓撓的印子,又是被打腫的眼睛。
南藜心疼得緊,還買不起傷藥,隻能把傷口處理乾淨,然後鼓著腮幫子呼呼吹氣,南蒼就裝作很管用的模樣,告訴他自己已經一點都不疼了。
但是乞討得來的食物總是不夠兩個在長個兒的男孩子吃,兩個人都長得又瘦又小,像兩個隨風搖擺的豆芽菜。
某一天,南藜在門口扒著門往外瞧,盼著哥哥回家,就看到哥哥和一個錦衣的小公子往這邊走,哥哥臉上還掛了彩。
他飛也似的衝出來,大吼道:“不許你欺負我哥!”
南蒼一邊攔著南藜,一邊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沒想到那錦衣小公子就笑了,“沒關係的,我不會欺負你哥,我是想請你們吃好吃的。”
南藜沒出息地眼睛亮了亮,“什麼好吃的?”
於是禾肖年輕易地拐走了南家兄弟倆。
南藜遇見蘇錦是在他沒多大的時候。
他剝著一個蓮子一路沿著牆根走,一個小石子兒就從牆頭砰一下掉在腳前麵,差一點砸在頭上。
他抬起頭,看見一個生得極好的男孩,和禾豐那種不同,帶著點蔫壞的氣質,叫他往東他往西的典型一紈絝子。
他隱約記起禾豐提過這是蘇家。
“你是蘇家的孩子?”
男孩似乎一驚,沒料到有人在看。不過見他是個生麵孔,似乎放下心了,“你彆告訴彆人。”
這就是要拉他上賊船了。
“他們不讓你出門?”不讓家裡的女孩出門的他也不是沒聽過,男孩就稀奇了。怕他到處惹事嗎?
“因為我出門被拐走過。”
倒也有可能。
南藜就點了頭,順便表示了一下友好,“我叫南藜,你吃不吃蓮子?”
男孩沒回答,朝著他看不到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看過去,於是,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的蘇錦嚇得從牆頭上摔了下來。
南藜不知道什麼情況,就跑到蘇府大門去叫了人。
蘇錦這下是真的出不了門了。
南藜還以為蘇錦說他沒出過門是真的,覺得他實在是太可憐了,天天帶著各種外麵帶的吃食和小玩意兒去看望他。
蘇錦挺心虛的,拐個彎又把自己的謊圓了回去,“我娘說等我好了就能出門了。”
“那你到時候去找我玩吧。”
“好。”
“不過你那天到底看見了什麼啊?”
蘇錦摸著下巴,就起了逗弄的心:“是怪物哦。”
南藜果然往後縮了縮脖子,又難掩好奇心地問他:“什麼樣子的怪物?”
“白色的,樣子倒是像人一樣,但是整個都是雪白雪白的,白皮膚,白頭發,不過眼睛是紫色的。”
“妖怪嗎?世上真的有妖怪嗎?”
“可能吧……”蘇錦說著,把自己也嚇壞了,晚上還做了噩夢。
第二天,南藜給他帶了點心和老木匠用香檀木打的木頭小鹿,蘇錦就又把噩夢忘了個乾淨。有南藜的木頭小鹿陪著他,他晚上也再沒做噩夢。
蘇錦好起來的時候已經入了秋。
禾家卻也成了一片廢宅。禾肖年搬離禾家去到柳府,帶上了無歸和無彆,將南家兄弟倆安排到了禾家以前的彆院裡。
蘇錦捏著木頭小鹿跑了一圈,差點撲了個空。在彆院門前猶豫了好久,剛敲開門就被一個小小的男孩撲進了懷裡。
“阿藜,我給你帶了點心,是府上的嬤嬤做的。”
南藜抬起臉,那雙鹿眼笑得眯起來,“正好,我曬了桂花泡茶,快進屋吧。”
蘇錦想了想,把手裡的木頭小鹿又塞回了袖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