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東來今日錯估的第二件事,正在大鏢局裡發生,司馬超群不但去了他的庭院,還進了他不容外人進入的彆院。
卓東來的院子裡,現今住了李尋歡。所以,司馬超群來到庭院,一眼就看見了望著天際發呆的李尋歡。
“什麼人?!”
李尋歡聞聲,回首麵對他。
司馬超群愣了片刻。麵前之人,同樣穿著白衣,雖然自己的白衣更顯高貴,他的白衣更偏飄逸。但是,那一刻,司馬超群突然覺得,麵前之人比他更適合白衣。
白色,無色,包含一切,一切皆融於此。白色雅致,純淨,一塵不染。這個人穿白色,很好看。
“來此冒昧,還未曾拜見總鏢頭。望總鏢頭見諒。”
“你認識我?”司馬超群頓了頓,整個長安城又有誰不認識自己,自己倒是多此一舉了。
“總鏢頭英雄江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司馬超群哼笑一聲,道:“這裡是大鏢局二把手的住處,您是?”
話說的如此直白,明顯是警告與提醒。李尋歡道:“在下姓李,昨夜隨東來來到大鏢局。”
東來?司馬不禁認真的打量起他,的確生得好樣貌,他和東來什麼關係?
“不知,您是東來的……?”
李尋歡斂起目光,“在下與東來初識,昨夜才認識的。”
“李先生與東來初識?!”
“是啊。”李尋歡道。
“李先生……住在這裡?”
李尋歡點頭,難道有什麼不對?
司馬超群大驚:“李先生和東來住在一起?”
“我住在那裡。”李尋歡大概猜到了司馬驚訝的原因,不欲使他和卓東來之間產生誤會,便實說了自己住在紫氣東來的客房。
李尋歡卻不知,這使司馬超群更驚訝,眉頭暗暗皺緊。紫氣東來的客房,還從未給任何人住過。
“昨夜,東來說時候太晚,不便打擾總鏢頭,便先安排我住在了這裡。”
司馬超群對李尋歡的態度還是非常滿意的,此人穩重儒雅,但是還是不明白卓東來為什麼會讓他住在紫氣東來。
卓東來有精乾的護衛,他本人也不是善角,不必為他擔心。司馬超群想罷,辭彆李尋歡,徑直去了紫氣東來的彆院。
李尋歡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出意外地看見彆院裡的女子想攔又不敢攔的表情。心中猜到了七八分。看來這彆院,是有禁入令的。這司馬超群……唉,李尋歡打定主意,也走向了彆院。
方才欲攔住司馬超群的婢女都不在,李尋歡沿著小路走,很快就聽到前邊亭子裡傳來的說話聲。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藏身在拱形石門後。
看了一眼亭子裡的三個個老人,李尋歡的心猛地一沉。三位老者,一個是彈琵琶的瞎眼老人知音,一個是雙腿殘廢的老人,另一個倒是周身健全。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他認識。那老人是卓東來的義父——流水。
隻聽司馬超群稱呼那位健全的老人高山,“高山前輩,我很欣賞小高。我很希望他能來大鏢局。”
“大鏢頭太抬愛了。”
流水斜眼瞪著一乾人等,“一定都是聞著淚痕劍的味道來的!我就說嘛,幾十年沒見的師兄弟,怎麼會那麼好心的來看我。”
瞎眼老人知音將手中琵琶交給一旁的孫女,“這麼說,二師弟也知道淚痕劍重出江湖的事了?”
“廢話!”流水一聲嗤笑,“等了十年,就等今天了!”
李尋歡的目光驟然嚴厲,十年?又是“十年”……流水他,真的不知悔改嗎!難道……他還在算計著什麼?
“我們師傅最不想看到的事,很快就要發生了!”流水瞪向知音,“老瞎子,你可不要來壞我的好事!”
知音回之以不屑,“我們的目的是相同的。”
高山再也坐不住,怒道:“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報複師傅!”
知音冷笑:“師傅?”
流水也冷眼道:“這個師傅廢了我們的眼睛、武功,又逼你發誓絕不讓淚痕劍出世,你不恨他?”
“這樣的慘劇……你們……你們……”
司馬超群靜靜地聽他們說完,終於問出一句,“淚痕劍……是什麼?”
司馬這句話也正是李尋歡想知道的,他隱蔽在石門後,更加放慢呼吸地聽著。
流水大笑道:“淚痕劍,是一把劍,也是一場好戲!”
“你們……你們真是……咳咳……”
高山怒急攻心,傷病發作。司馬超群見狀,趕忙扶他離了彆院,回大鏢局休息。
李尋歡側身隱在樹後,見司馬離開,才重又看向彆院,眉頭緊緊地蹙起。
流水雖然是卓東來的義父,養大了卓東來,卻自始至終沒對卓東來一天好過。他教給卓東來的是冷酷與扭曲,卓東來自小就是在他的虐待中長大。
提起這,李尋歡心就抽痛,第一次見到的卓東來就是那樣,漠然到不近人情,那時他眼裡的人隻有兩種:有用的和沒有用的。
在二人互明心跡後,李尋歡知道了有流水的存在。他親自去見了流水,並且瞞著卓東來,警告過流水不要再去傷害卓東來。流水是隨機而變的人,他可以在上一秒允諾一件事,又在下一秒矢口否認。
所以李尋歡不能大意,流水的那句“等了十年”一定是有特殊的意思。而且還牽扯到了他自己的往事,看來淚痕劍是個關鍵。現在也不是可以出麵的時候,李尋歡準備去直接問一問那個高山。
卓東來是騎馬回的長安城,馬兒經過長安客棧時,被主人拉住韁繩,立刻停止了動作。卓東來下馬進去,隻是因為知道了這是李尋歡一直住的地方,似乎還有個虯髯大漢陪著。既然李尋歡住進了大鏢局,那這仆人也一並帶回去好了。
他本不打算親自前來,既然順道經過那就一起把事情辦了。李尋歡不是平常人,他的那位虯髯的仆人想必也非俗夫。自己親自來,應是給足了他麵子!
卓東來進了客棧,輕車熟路地穿過大堂,直入客棧的院子,就像是住在這許久的客人,熟悉這裡的一切小路,目標隻是到達那一間客房。
這些,都是卓東來的手下彙報給他的,李尋歡那對主仆住在哪一間,一日三餐的時間、菜樣、夜半熄燈的時間,他都了若指掌。
更重要的是,那個仆人一夜未歸,晌午才剛剛回來。
“李尋歡李前輩的仆人可在?”卓東來沒有敲門,隻是站在門外三丈處,用他那極有特性的陰柔嗓音問話。
“咣!”門是被粗暴地推開的。
鐵傳甲從裡麵衝出,盯著卓東來半天說不出話。卓東來皺眉,卻看出了對方眼中濃濃的震撼,還有濕潤發紅的眼眶。這對如此彪形大漢而言,實在不是什麼好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