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上次還是這次，他安裝在卡爾身上的小東西每次都從對方進家後被發現。

儘職儘責地管家端來每日夜間運動前的晚餐時，布魯斯·韋恩似乎正盯著電腦上定位器最後消失的位置出神，阿爾弗雷德隨口一問：“今天有什麼收獲？”

指紋和DNA的比對從超級電腦的運作下很快結束，布魯斯調出分析儀上的結果給阿爾弗雷德看，根據今天不多的接觸給出判斷：

“一個查不到絲毫過去、如同憑空出現的人，缺乏常識和人相處的距離感，察覺不到……惡意。”

阿爾弗雷德露出微笑，“不錯的收獲，那麼，今後是否不用繼續監視艾爾先生的住所了？”

“這幾日的監視有哪些發現？”

年老的管家搖了一下頭，“這位小先生的生活作息比我一個老人都要良好，除了每日必須出門找工作和偶爾領著那隻大狗外出散步，他很少踏出自己的住所，我也沒見有人找過他。”

——“他們死了。”

平白無故，卡爾講述雙親已經不在時的樣子浮現在布魯斯腦海，或許當事人都沒有意識到他自以為平靜的語氣，掩飾不了自己說起這件事時真實的情感。

——茫然、悲傷。

布魯斯聽到蝙蝠俠冷漠的聲音，“卡爾·艾爾仍有點，要留待觀察。”

“好吧。”阿爾弗雷德歎口氣。

他對穿上那身衣服後，自家老爺暴露出的日益漸增的控製欲擔憂且無奈，這種現象發現的最初，老管家甚至還頭痛地思考過是否建議韋恩的現任家主去找位心理醫生：

“老爺，希望你不要把自己繃得太緊。”

＊

“卡爾……”

星球遺留的殘骸漂浮在寂靜的宇宙，來自故鄉的呼喚穿過幾十光年直達意識的最深處。

睡夢中的卡爾無意識地抱緊白色巨犬，蜷縮的身子在窗外天際響起的悶雷聲中不斷顫抖。

用尾巴圈住小主人一起睡覺的小氪最發現身邊卡爾的異樣，它低嗚的用頭拱動深陷噩夢的卡爾，焦急的嗚咽聲驚動客廳的AI。

冷淡的女聲第一次極具人性化，發生了起伏：

“不——卡爾！不能回應！”

“他們在呼喚我。”

大風刮動著床邊的老舊窗戶發出晃動聲響。

卡爾拉開隔絕他和外界的玻璃，黑夜裡靛藍色雙眼在故鄉的聯係下微微發亮，一眨不眨地遙望屋外黑雲密布的夜空。

“回來……卡爾……我們在這……”

他又一次聽到呼喚，那是母親和父親重疊的聲音，但又不僅僅隻有他們。

祂傳遞的低語摻雜無數人聲，充滿了誘惑和渴望，它們短暫混亂後從卡爾腦內有序地彙聚成一句：

“我的孩子……回到我們身邊……”

“母星（Mother）＊。”

“不！”黑色機身懸停在臥室中央，AI合成的冰冷女聲叫住咬著卡爾衣角，試圖把探出半邊身體的人拽離窗邊的白犬，“小氪，不能讓他——”

AI的指示還沒講完，卡爾緩緩瞥來一眼，破損的機體瞬間摔落在地，強製性進入關機狀態。

限製他的引力驟然加大，卡爾咬牙掙脫束縛，擅自違背契約從敞開的窗戶飛上漆黑夜空，層層密布的陰雲之下，他還未觸及雲層，力量掌控並不熟練的卡爾就被地球單獨施加給他的重力下隕落。

眼睛倒映出越來越遠的夜空，其中燃起的明亮如搖曳的燭火慢慢黯淡、熄滅，腳腕灼熱的刺痛讓壓製的理智重回上風，卡爾闔眼，單方麵切斷了故鄉的聯係。

耳際窸窣的聲音瞬間消失。寒風圍繞四周，任由卡爾身體不斷墜落，即將和地麵親密接觸的時候，白色身影從高處一躍而下接住了他。

小氪馱住卡爾穩穩地落回地麵，它的四肢剛一觸地，雨水連成銀絲，無聲無息地從夜空滴落。

背部傳來的濕潤感讓小氪下意識想要甩動身體，但趴在背上的卡爾遲遲不肯下來，它隻能忍耐本能馱著卡爾向家的方位漫步移動。

對比常見犬類，身形可以稱得上威風凜凜的巨大白犬快速地穿梭在城市間陰暗無人的小巷，靈敏避開街上路人，遵從卡爾之前說過的話專挑無人的地方走。

“小氪。”

白犬的耳朵微動，捕捉小主人聲音沙啞的呼喚，小氪立即刹車，停在一個有東西可以遮蔽點雨水的小巷裡。

卡爾講話時還有著沒褪去的鼻音，“向西走，有人需要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