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多麼遙遠又觸手可及。
巨人緩緩抬起手,小心托住麵前隻有拇指大小的康納。
「我的孩子,不能丟下他們……」
他的聲音直達康納腦海,那雙本該存在一對漂亮眼珠的地方,隻剩一片漆黑的空洞。
“好吧,開個玩笑,彆當真嘛。”
康納聳了聳肩,他語氣裡有一種深深的無奈感。
一個形似水母的生物輕飄飄遊過來,散發的一束微光照亮幽暗的深海,他無聊地用手指戳了一下,水母立刻遠離討厭的家夥,遊向與它終日相伴的母星(Mother)。
“還記得上次來看你,我提到的那件事嗎?”
康納坐在巨人的手背上,雙手插在外套的衣兜裡,他其實還很猶豫,可最終下定了決心,“我……我已經做出抉擇。”
「我知道。」
“你知道一切……”康納挺直的腰板彎了下來,他現在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泄氣的氣球,“拉奧在上,我的話聽起來好蠢?你當然知道發生的一切事情,我的母星(Mother),你一向與我們同在。”
他們血脈相連,他們密不可分。
偉大的拉奧創造了氪星,繁育的寶典孕育了他們。
這句話鐫刻在所有氪星人的基因,讓每個氪星人對創造他們的繁育者理應保持最崇高的敬仰,不是像現在,把麵前的母星(Mother)當成一個可以隨意傾訴煩惱的對象。
如果繁育教會的那群瘋子知道——
康納想起一件就發生在身邊的事例,他已經記不清那個同學的名字了,隻是對那人所做的事情記憶深刻。
巨人察覺到康納的想法,他可以用「那個孩子做了什麼」直接問,可又想起卡拉,那個女孩不喜歡通過血脈的聯係進行感知。
卡拉希望他能尊重一個人的隱私,即使感知的行為不是自己所能控製,那請在明知道一個人的想法後,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這是“尊重”。
女孩不斷對他強調。
「你在想什麼?」
巨人用另一種方式問,一種卡拉教他的委婉方式。
康納無比詫異地看著他的母星(Mother),沒想到知曉一切的繁育者會向他做出疑問。
這很反常。
未來科學家的聰明大腦總能發現微小的不對,康納壓下心中產生的疑惑,向母星(Mother)說起一位同學犯下的罪行。
“我在想一位同學……如果沒有做出那種事情,他本可以成為工匠公會最優秀的一員。”
他對那位同學深感惋惜,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微妙——對將要和母星(Mother)說出同學所做之事的尷尬,“他雕刻出你的塑像,放在家中,每日相擁而眠。”
在氪星,這樣的舉動隻意味一件事。
夫妻。
“當然,繁育教會找上他的全部原因絕不僅僅是這樣,最令信徒難以接受的是,他對你的塑像做出在某些星球……隻有親密的夫妻才能進行的……”
康納實在不想說下去了。
他雖然不像其他的氪星人,藐視某些星球迄今保持的繁育行為,可想到那位同學是想和母星(Mother)做出那種行為,還很可能對一個塑像實施過——
拉奧啊,請原諒他對同胞產生了源自本能的厭惡和不適。
——簡直是對母星(Mother)最大的褻瀆。
「我不理解。」
母星(Mother)不明白那種行為的意義。
正如他知道一切,卻永遠無法理解。
就像觀看喬-艾爾和拉臘·勞爾-範的影像,看見影像露出——卡拉解釋過,一種叫做“微笑”的表達,但是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種事情就不要去理解了,”康納小聲嘟囔,同時意識到他們的話題完全偏離自己原本來找母星(Mother)的目的,“說起來,你對我的決定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母星(Mother)沉默了很長時間,久到康納就要放棄的時候,腦海裡響起一句:
「注意安全。」
康納眨了眨眼睛,呈現少見的呆滯。
要知道那些宗教瘋子為了保護繁育者不被汙染,他們近乎杜絕了創生之海和外界的聯係,這樣做的後果,便是母星(Mother)對任何事物一片空白到冷漠的風格。
而今天突然轉變的有一點像人——
“還有其他人,也像我一樣能見到你嗎?”
康納非常確定,他從來沒教過母星(Mother)尊重隱私的行為和“注意安全”這句話。
「你該離開了。」
母星(Mother)不會說謊,隻能生硬地回避康納的問題。
“嗨!你簡直跟另一個家夥學壞了!”康納雙手叉腰,從裡到外散發出不滿,“我特意偷跑過來,就想親口對你說出我的決定,而你居然都不願意多問一句?”
「……請說吧。」
康納屏住呼吸,不讓他還沒展開自己的宏圖偉業就要被氣死,“我剛才沒有和你開玩笑,那句承諾——帶給你自由的承諾,我一定會兌現。”
他低下頭,額前淩亂的頭發投下一片陰影。
“我以身為夜翼的名義起誓。”
母星(Mother)不發一言,用食指小心點了一下康納的額頭。
……
“夜翼與火鳥?”目光無意瞟見電腦裡的內容,卡爾問:“希望我沒看錯——小星,你在寫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