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夷音自然不知道這陌生惡魂口中的“阿初”叫的是誰,隻在惡魂轉身的那一瞬間,她換了姿勢,沒有立時劈下去,而是選擇刺入了惡魂的胸口。
她這樣做,也是有她的考量。那些被人控製的藤蔓,恐怕就是眼前的惡魂主使,如果殺了他讓藤蔓失控,到時既救不了易公子等人,自己也會被藤蔓糾纏,不得脫身,不如先重傷惡魂,再徐徐圖之。
讓墨夷音奇怪的是,眼前的惡魂竟然沒有反抗,還呆呆地望著她,好像是認識她一樣,可是她記得很清楚,從來沒見過眼前的人。
眼前的惡魂有一副好相貌,然而皮膚卻極為蒼白,猶如冰雪鑄成,尤其是那一雙紅眸,便如鮮血凝聚,似兩灣深深的血潭,正靜靜地注視著她,目光中是她看不明白的驚喜和激動。
男人有一頭白發,被籠在花樹冠中,他穿著一身玄色衣袍,衣擺和袖口上均有日月星辰的花紋,胸口則是龍、山、以及華蟲紋。這是極為莊重的服色,卻因為他白發紅眸,襯出一股異樣的邪氣。
“閣下似乎認錯人了。”
墨夷音道。
“吾名墨夷音。”
她微微側過頭去,目光落在春水的刀身上,刀身已經插入了惡魂的胸口,“你不放了他們,不到半刻,你就會葬身在這把劍下。”
她目光清冷,其中沒有一點情緒,皎潔的容貌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然而他幾乎從沒有在那個人身上見到這樣古井無波的表情。
像看遍了世間的千山萬水,像曆經過人生的五災四難,最終隻剩下雲淡風輕,止水心境。
“不,我沒認錯。”男子向前走了一步,雖有瞬息間的動搖,可他仍舊堅定地回答,“我不會認錯,是你回來了。”
他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哀傷,“隻是,你把我忘了而已。”
墨夷音眉峰微蹙,搖搖頭,“我現在不想和你說那些,你隻要告訴我,你放不放人。”
“阿初,我不會再拒絕你的任何要求。”
惡魂揮手,便見四周的藤蔓都湧了上來。
墨夷音本以為他會趁機讓這些藤蔓抓住自己,手下的刀又刺進一分。
這惡魂沒有身體,仍受製於這春水刃之下,受傷便是神魂受傷。他悶哼一聲,眼神溫柔,並不責怪墨夷音傷害了自己。
藤蔓中出現五個大繭,從兩側分開來,露出其中包裹的人形。
正是易公子、孔真、瓊見羅、緹結采、執鉞使五人。
看見他們,墨夷音鬆了一口氣,不管他們是哪個門派的棄徒,是因為什麼原因背離門派,總該是叫門派的人來處罰他們,而不是莫名其妙地死在水底。
“我願意放了他們,阿初,我說過的,你的願望我都會為你達成。”
那藤蔓在惡魂的指揮下把五人送到了水麵上,墨夷音此時也看出來這人不會再傷害她了,不再猶豫,立時抽出春水刃,同時打出一道靈力,止住了惡魂的傷勢,對他說道:“多謝你留情。”
惡魂道:“他們走了,阿初,你也要離開嗎?”
墨夷音搖頭道:“我說過,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阿初,我叫墨夷音,已經活了四百多年了。”
她的目光中是一種決然的清冷,有股說一不二的氣勢。
惡魂心中有瞬間的動搖,可是很快他就說到:“我不會認錯人的。”
他撫摸自己的心口,旁邊殘餘的是春水刃留下的傷疤。
“它告訴我,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阿初,你隻是忘了我們之間的回憶而已,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你如此。”
惡魂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紅瞳裡充滿了瘋狂。
“我會讓你想起來的,我們本就該永遠在一起。”
他說。
——
聽闔夢生說易弦初是宰相的女兒,且無天生靈竅,不能修行,又和當朝太子有緣,阿律玩弄杯子的手一頓,“既然是宰相的女兒,理當衣食無憂,嫁娶不愁,又是太子的玩伴,再差能差到哪裡去,難道是她愛上了什麼窮書生,流浪兒,跟著人家跑了,最後落了個死無全屍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