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夷音一刀破陣,易公子的臉上沒露出半分波動,他施施然鼓掌,好似隻是個悠遊的看客,全不在乎瓊見羅三人奄奄一息,瀕臨絕境,僅能憑著一點靈力勉強浮在水麵之上。
“易公子,你的如意算盤隻怕要落空了,這三人現在幫不上你任何忙,你也休想用他們來威脅我。”
墨夷音冷冷道。
“天下間,除了那幾位宗師級彆的人物,恐怕再也找不到能壓製前輩的人物了。是我小看了前輩,竟然用這樣一個蹩腳的陣法來對付前輩,實在是失敬。”
易公子道。
“你虛偽的作態令人作嘔,奉勸你們離開,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墨夷音不假辭色,此刻她對這個易公子一點好感也沒有,隻有厭煩。
四方陣的核心是吸取人的生機,她一招斷了陣法,便不可避免讓成為生機之緣的人受到重創,生機微弱至近乎沒有的刹那,也是毀了陣法的好時機。
真要論起來,不過是二者平衡間,恰恰尋出那一隙的傾倒罷了。
四方陣不是個偏向於邪魔外道的陣法,向來為正道不齒,也不知道這易公子是天機闕的人,是如何尋到這樣邪惡的陣法的。
易公子的目的沒有達到,怎肯輕易離開,他見四方陣困不住墨夷音,計劃中讓這四人死在陣法的想法也落空,心中不甘,卻不肯放棄。
他是天機闕的人,倘若這次達不成目的,那麼以後或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含笑道:“前輩修為高深,在下不及,不如前輩來指導下我身邊的人,叫他長些見識。”
那始終如影子一樣的人站了出來,黑色的披風下,容貌和身材都被遮掩住,從黑袍中露出的一雙手,蒼白,粗大,骨節分明,是一雙男人的手,更像是一雙死人的手。
他沉默不語,在易公子的指揮下,踏在水麵之上,身影忽動,一拳已出,攻向墨夷音。
如果是平常狀態下的墨夷音,避開這一拳自然輕輕鬆鬆,但是在水下時,她耗費了大量的靈力斬殺水草,為了破除陣法,又使出了“無極斬”,此招威力甚大,卻是在神魂不全的情況下使出,對墨夷音負擔不小。
此時的墨夷音對上這有著奇異身法的黑衣人,自然不能之前那麼輕鬆。
黑衣人的身法甚是奇怪,墨夷音不管什麼樣的攻擊落到他身上,都會叫他避過,即使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跡,這人也仿佛感覺不到受傷似的,每一拳,每一腳,力度角度都和之前一般無二。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會有這樣的身法,又是如何練就的?
墨夷音不敢分神,出招以攻為防,與這黑衣人打得難解難分。
易公子讓黑衣人出手,隻是為了纏住墨夷音,自己趁機暗算,然而觀察了一會兒,他也看出墨夷音力有不逮之相,像墨夷音這樣的人,怎會和黑衣人纏鬥如此之久,此刻的墨夷音隻怕是在逞能。
易公子麵上不禁顯出幾分得意來,不管是什麼寶物,今日還是非落到他手中不可。
瓊見羅等人看黑衣人竟然和墨夷音打得有來有回,以為是這黑衣人身法高明,修為不遜於墨夷音,對易公子生出了幾分怨懟和忌憚來,這一路上,凡是殺人也好,驅妖也罷,這黑衣人幾乎從不出手,沒想到是這樣深藏不露的高手,易公子害他們落到了如此境地,他們總要報複回來,隻不過現在卻免不了向他求救。
瓊見羅用儘力氣,讓自己能勉強站起來,對易公子叫道:“易公子,我們是一同來的,難道你要見死不救?”
易公子看了這奄奄一息的三人,緹結采雖然沒有說話,隻是眼神一直望著他。
執鉞使按捺不住,叫道:“易公子,我們也是因為你的陣法受傷,如果不是你,我們現在還好好的呢,你不該救我們嗎?”
瓊見羅暗自罵了一聲蠢貨,心道他們現在是砧板魚肉,任人刀俎,救了他們也是累贅,丟下他們不管不顧,才是易公子最想做的,執鉞使就這麼理直氣壯地要求易公子救他們,易公子生氣殺了他們,他們也沒有還手之力。
她剛要再說上幾句,便見易公子挑了挑眉頭,說道:“好啊。”
“你們三個,我隻救一個。”
這是想要他們自相殘殺!
這易公子心狠手辣,一路上裝模作樣,任由他們肆意行事,如今一朝得勢,惡毒的真實麵目便顯露出來了。
瓊見羅緊抿嘴唇,果不其然,三人對望,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猶疑和殺意。
“我說到做到,三位,我的身邊隻留強者,你們不夠強,我留下你們有什麼用。”
易公子說完之後,就不再看他們,專心致誌地盯著墨夷音和黑衣人。
這三人會怎麼做,他根本不在乎,他要的是能逆天改命的寶物,為了逆反天命,死幾個人算得了什麼。
墨夷音在黑衣人的逼近下節節敗退,一連退後數丈,忽然嘔出一口鮮紅,血色漾入水中,很快又消失無蹤。
易公子一喜,卻見下一瞬,墨夷音回手出刀,刺進黑衣人的胸膛,凜冽的刀風刮下黑衣人的兜帽,墨夷音愣住,喃喃道:“兄長?”
那人的麵容俊朗,和墨夷音有三分相似,黑色的眼珠中死氣沉沉,沒有焦距,仿佛是兩顆毫無生氣的琉璃珠子,被鑲在了人的身上。
墨夷音乍然反應過來,不對,那個前世屬於易弦初的兄長,早死在了戰場上,屍骨無存。
隻是一瞬的功夫,黑衣人不顧胸口中刀,隨之出手,在墨夷音胸膛上重重一擊。
墨夷音口吐鮮血,濺了黑衣人頭臉半身,春水刃也因為這一擊被拔出,脫手掉入水中。
她仰麵沉入雲夢澤中,看見那張和自己兄長一模一樣的臉上,神色冷淡,點點殷紅如梅。
——
春日的芬芳花樹下,容貌俊朗的少年站在樹下,仰頭對坐在樹上的女孩說道:“不要怕,兄長會接住你。”
青衣女孩不過五六歲的樣子,雙手卻緊緊抓著樹枝,倔強道:“我不,他們說女俠都要自己跳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