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有命中注定這個詞,從少年時的那次出行,兩人或許就注定了結局。
闔夢生提到仲顏祁因為變心偏寵後宮中的一個女子時,阿律道:“那得寵的女子莫不是生了什麼天人之姿,所以才勾的皇帝變了心?皇帝三宮六院,他經受不住誘惑,喜歡上了其他女子倒也不奇怪。”
闔夢生道:“這卻不是,那女子長得不如易弦初。”
阿律又道:“喜新厭舊,人的通病罷了。”
闔夢生又搖搖頭,“此次,卻是故人來報複了。”
崇越心中一動,他知道這位闔夢生絕不會平白無故地講些廢話,便問道:“莫非仲顏祁救了易弦初性命的那次?”
闔夢生點頭道:“不錯,說起來,此事和我還有些關係。”
當時他們遇到的那個魔女之所以會來到大晁帝京,便是因為她和闔夢生之間認識,彼此還有些舊怨,被闔夢生的靈符傷到後,魔女一直心懷怨恨,想要報複。
後來知道皇帝身上有定魂珠後,而闔夢生又離開了大晁,這魔女便伺機殺死了真正的淑妃,並代替了她。
魔女手段非常人可比,她殺了何采薇之後,又對仲顏祁下了迷魂咒,一步一步地腐蝕了仲顏祁的心智。
“當我發現仲顏祁中了迷魂咒,一切都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境地了。”
從中了迷魂咒之後,仲顏祁心性大變,不僅殺了好幾位勸諫的忠臣,還大興土木,建造起了“瓷宮”,那“瓷宮”又被叫做“玉宮”,蓋因這宮殿所用瓷器均是顏色、質地如玉,是數十窯才能燒的出來的珍品,為了燒出這樣精美的瓷器,並有足夠的數量建起一座宮殿,當時各地的官窯和民窯日夜高火不熄,連著不知多少天,土窯上的天永遠是濃煙滾滾,若是夜間,天色也是被火映得通紅一片。
為了燒出這座瓷宮,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隻是後來這座瓷宮在叛軍攻入都城的時候被毀掉了。
易弦初不知仲顏祁是受了魔女的蠱惑,當真以為他變心了,她從前雖有“君若變心,我便棄之”的決心,如今做了皇後,卻深深感到位居高處的無奈。
人生來自由,然而世如荊棘,自有它的規則,隻要活著,便要受到這一套規則的製約。
易弦初曾想過,自己若是當真是個俠女,便不管不顧地把仲顏祁搶過來,讓他陪自己浪跡天涯。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會那麼做,不管是身為皇後的自己,還是可能會成為俠女的自己。
若說有什麼支撐她在這座深宮中活下去,那就是她身為皇後的職責,她可以看著仲顏祁寵愛他人,也可以看著他和彆的女子歡笑作樂,但是她不能眼見仲顏祁荒唐行事,殘暴不仁,自己卻什麼也不做。
仲顏祁殺了一位大臣的第一晚,她跪在大明殿香閣外,除去釵環,一身素服,手中拿的是史書一卷,懇求皇帝以史為鑒,自視言行。
但是當時她沒有見到皇帝。
大明殿香閣中走出來的是一個明麗的宮裝女子。
何采薇臉上帶著一個淺淺的笑容,或許是角度原因,那笑在易弦初看來居高臨下,即使麵容姣好也帶著幾分令人憎惡的味道,“皇後娘娘,陛下身體不適,不見外人,請娘娘回去吧。”
“今日不見到陛下,我是不會回去的。”
易弦初並不理會何采薇的話,她是皇後,而規勸皇帝,是皇後的職責。
“皇後娘娘。”何采薇臉上似乎帶了一絲憐憫,“不管你跪在這裡多久,陛下都不會見你的。”
“多謝你提醒,隻是還要勞你通傳一聲,我要見陛下。”
易弦初淡漠道。
“皇後娘娘。”何采薇道,“妾身說過陛下是不會見你的,娘娘如此執迷不悟,妾身也沒有辦法。”
宮妃轉身進了大明殿香閣,嘴角泄出一絲譏諷的笑,真是天真的皇後。
有她在,皇帝是不會見易弦初的。
未料剛進門,她便見到本來應該躺在床上歇息的男人,此刻披了一件薄衫,站在門口,從他的視線看去,能看到易弦初跪的筆直的身影。
隻是易弦初是看不到皇帝的。
“陛下……”
她嬌言軟語地依附過去,挽住皇帝的胳膊,皇帝沒有任何反應,而是問道:“她為什麼不肯回去?”
何采薇為難道:“陛下,皇後似乎對您殺了禦史大夫有些意見,覺得您這件事上做的不太妥當,很有些怨念呢。”
“為了那個迂腐的老家夥。”仲顏祁眉心一跳,“她還說了什麼?”
何采薇眼睫微垂,濃密的睫毛蓋住一雙異色的瞳,“陛下,皇後娘娘覺得您殘暴不仁,說妾身奸妃禍國,言語怨懟,妾身聽了隻覺心涼啊。”
“……她怎麼變成了如今模樣。”
仲顏祁失望地道。
他寧願易弦初直接闖進來,大罵他是個昏君,罵他不識好歹,也好過現在的長跪不起,麵對妃子時的惡毒言語。
“陛下切莫傷心,皇後娘娘或許隻是太擔心陛下了。”
仲顏祁淡淡道:“或許吧。”
何采薇挽住仲顏祁的臂膀,姿態小鳥依人,在仲顏祁的懷中,她露出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