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去新來氣象清 再見,連飛……(2 / 2)

他們料得對也不對,由於在人情世故方麵的欠缺,林念序確實很快就花光了盤纏,甚至因為過於出眾的外貌與精致的衣著,成了一群地痞流氓眼中的香餑餑。

然,英雄難過美人關,連千仞這個跟“英雄”二字八竿子打不著的魔頭也不外如是;危難之際,他從天而降,一襲黑衣孤身入陣輕取敵首,救少女於水火之中。

林念序涉世未深,哪裡見過這般陣仗?

兩人一見鐘情比金堅,隨即攜手回到無欲峰共結連理——出身不凡的美人落難,被傳聞中冷血無情的混世魔頭搭救後雙雙墜入情網,仿若話本般的情節令人津津樂道了許久,直到林家以教女無方、有辱門第之名暗中出手製止方歇。

正是因為這麼一段風月逸事,大部分人對林念序並無惡意,畢竟當年她少不更事,豈能料到看上去相貌堂堂的救命恩人竟是魔教教主呢?

作為她的“女兒”,傳聞中的“連飛霜”自然也收獲了這份帶著同□□彩的濾鏡。不過——

“不好意思,請問這裡有人坐嗎?”

遊玄酒入愁腸,還未化作相思淚,便被人客氣地打斷了。

他抬頭一片黑暗,定睛一瞧才發現,自己桌前不知何時站了幾個灰衣人,把窗外的光線遮得嚴嚴實實。

但與眾不同的光卻照進了他的心房。

為首的青年眉目疏朗、山根高挺,外貌俊秀非凡,加之他勁瘦頎長的身型與筆直的站姿,仿佛一柄藏鋒於鞘的上等寶劍;即便合群地穿著低調晦暗的灰衣,仍如皚皚白雪中蒼翠欲滴的鬆柏,教人想不注意都難。

隻一眼,遊玄便將到了嘴邊的推拒之詞生生吞了回去。

他裝模作樣地掃視四周,酒肆被高談闊論的販夫走卒塞得滿滿當當,隻剩這個被他獨占著,按理說應該能擠得下五個人的圓桌,片刻後才搖頭道:“沒有,你們隨意。”

“那就多謝了。”青年抱起拳,笑意煦煦,“在下方景行,公子怎麼稱呼?”

遊玄依樣畫葫蘆地回禮:“我姓遊,單名一個玄字。”

“幸會、幸會。”方景行落座後,他的三個同伴按長幼順序分彆向遊玄介紹了自己,這才坐下。

幾人說話時吐息均勻,步伐穩健卻不沉重,一看便知是練家子,身上的灰衣無論成色、用料或者款式皆如出一轍,腰間也都懸了柄長劍;明明作江湖人的打扮,卻拘謹有禮,不似普通俠客那般豪爽奔放。

應該是某個名門正派的弟子罷?遊玄猜道。

可惜他打從出生起就被扮成女子、作為魔教教主“體弱多病”的“掌上明珠”養大,從未離開過無欲峰,幾乎與世隔絕,除了天生教,遊玄又怎麼知道如今江湖上究竟有哪些門派?

當然,他大可以直接詢問方景行師承何處,但如果對方的師門真如所料那般聲名顯赫,難免會暴露自己的無知。

有位樂於教書育人的先賢曾道:“知之為知之,不知之為不知之,是知也。”由此可見無知並不一定是壞事,卻也要看情況。

在天生教覆滅、餘黨四散,甚至教主唯一的女兒行蹤成謎的當下,作為一個來曆不明且對很多事情都一無所知的江湖人決不是什麼好事。

稍早城門口的陣仗可不是擺著好看,若非遊玄的真實性彆連他那個無惡不作的便宜爹都被蒙在鼓裡,指不定就被所謂的名門正派抓走了。

遊玄暗藏心事不再多言,方景行等人也沒覺察。或許是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又或許是有外人同桌不好閒聊,各自埋頭苦吃,在熱鬨非凡的酒肆中倒顯得格格不入。

“呃……!”

誰也沒想到,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方景行那邊的一個少年——遊玄依稀記得他叫劉益新,是四人之中年紀最小的,才十三歲,說話速度很快,眼裡閃動著雀躍的光芒,應該是個活潑的孩子。

此刻他稚氣未脫的圓臉皺成一團,雙手緊緊捂住胸口,痛苦地彎下了身子。

“益新?你不要緊吧?”“你被嗆著了?”

坐在少年左右兩側的同伴皆麵露擔憂,方景行也停下筷子,站起身打算查看他的情況。

坐在劉益新對麵的遊玄卻是臉色驟變:“站住,都彆過去!”

憑空一聲曆喝好似如來佛祖的五指山,壓得三人動彈不得。

此時劉益新的臉色發青,眼、耳、口、鼻處緩緩淌出鮮血,他猛地向後仰,以一種雙手緊貼大腿外側、雙腳並攏的詭異姿勢倒下。

轉瞬之間,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匆匆消逝。

“死、死人啦!”

隨著隔壁桌客人的驚呼,本就嘈雜的酒肆就如同沸騰的油鍋裡被滴進了水,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