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二 “是變了許多,總覺缺了豪氣。”……(2 / 2)

酒是這年頭極少見的私釀,所謂的“梨花白”,酒色冰清玉冷,入口綿甜,後勁濃醇,稍不注意便過了頭,人事不省。

事後阮星竹氣的銀牙咬碎,狠狠敲了段譽一筆,以供哀悼她花大力氣從東浦弄到的名酒,她不想讓兩個醉鬼占了自家客房,把兩人打包丟上出租車,報了段家地址也就是了。

醒來已是次日,濃睡不消殘酒。

蕭峰不怕醉酒,主因是有內力護身,什麼頭痛、乏力,內息運轉一周天,哢嚓哢嚓的全給解決了。從客房裡出來,客廳裡正開了暖氣,不覺得冷,卻看見段譽伏在沙發上,沒有蓋毯子,身側一堆的布藝軟枕。不知是誰惡作劇似的給他換了身黑貓圖案的睡衣,看著格外滑稽。

看段譽睡得很沉,蕭峰沒有去叫醒他。幸虧自己睡相好,身上雖然還是昨天夜裡的衣服,倒沒怎麼皺,不必再換。

餐桌上有留下的便條,讓他不必客氣,一切自便。儼然主人家口吻。

署名木婉清。

後來他有句話,說:“就你女人緣最好。”

段譽不明所以,又突然恍然大悟的樣子,隻對著他笑。

正看著便條,覺出光影之間微微明滅,抬頭正見段譽。

段譽身上鬆鬆的掛著圖案幼稚的睡衣,褶皺堆疊,發尾朝外翹起,一手還拎著一個大枕頭,故意而有些孩子氣的樣子。蕭峰突然覺得神奇,第一次看到有人外表淩亂成這樣也不讓人覺得難堪的,隻是不羈的感覺,襯得越發溫雅如玉。

他朝剛醒的某人揚了揚便條,忍著笑:“倒要多謝木姑娘。”

段譽仍是似醒非醒的樣子,胡亂點點頭,拖遝著步子往浴室去。

近了正午的天色,蕭峰在廚房裡轉了一圈,對著碼得極整齊的生鮮蔬菜犯了難,最後還是叫外賣。

等段譽出來已過了四十分鐘,蕭峰坐在廳裡,看他抱著頭“嘶嘶”地吸著氣,不由好笑。

段譽轉頭看他:“大哥,我真不該多喝酒,頭痛得要了命。”

他一本正經想了半天,直到段譽拿淚汪汪的眼睛盯住他,才說:

“……內息運轉一周天,頭痛立解。”

結果段譽立刻垮下一張臉:“我內息時靈時不靈,如今又不比從前渾厚,它完全不聽我的。”

他僵了一下,認命的上前幫忙揉著額頭。

昨夜他倆喝了很多酒,絮絮說了很多話,說到這輩子幼時的裝傻充愣,說到家裡的無良長輩丟了大堆公事給自己然後各自逍遙快活,說到些彆的什麼瑣事——心照不宣,閉口不提上輩子的種種。

從沒有想過還會有這樣若無其事一起飲酒,共醉的一天。就仿佛,過往不存。

但那些風華正茂的時光,總是鐫在記憶的深處,如同舊宣紙上的墨色,慢慢洇開,成為琉璃熔化時的綿密和晶瑩。這樣寒冷寂靜的冬夜裡,那些過往終於掙了出來,隔了一生一世,卻帶著溫軟的迷蒙,霎那間浸潤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