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那些事,早些挑明豈非比今日這般強作自然好上許多?
不勝人生一場醉罷了。
那人仍是慣常的青衫,比之竹枝淺上一分的顏色,恍恍的看不分明。
“三弟,你怎會來?”蕭峰怔愣一下,脫口。
卻聽段譽道:“阿朱姑娘,原也算是我妹子。”
難怪麼……?
顯然不是蕭大俠去歲自己粗製的竹片墓碑,碑石用的是最好的艾葉青,小字若鐫“段氏阿朱之墓”
極是用心一般。
蕭峰細細拭去碑上浮灰,段譽也自立在一旁,靜默看著。
一時無言。
方竹林中和風颯颯,端整過一番墳塋之後蕭峰也沒有起身,反倒順勢坐倒在墳前。
“總也有,兩年了罷。”
段譽眨眨眼,自然而然接了話頭:“大哥可還記得當日鬆鶴樓拚酒賽腳力,一晃眼竟已經這許多事。”
分明知道,蕭峰說的是今日阿朱死忌,距那夜失手打死那□□女子,已然兩年。
“三弟……”
“大宋太皇太後崩,皇帝親政。”段譽背身去看那湖景,袖口拂過蒼翠修竹,“宋遼之戰,不可免。”
“……”這般轉了話題,蕭峰一皺眉,隻能道“蕭某定會力勸皇兄。”
“這般……小弟與二哥定當助大哥。”肅然了語氣回應,那似玉碧水如鏡平波,反襯得眸光如刀,半嘲半諷。
今世,隻做兄弟便罷。
之後?
少林英雄大會、西夏皇宮招親、他得了如花美眷,卻不知那隻是流年。
終負了佳人情意,失了兄長性命。
雁門風沙,峭壁懸崖漠漠雲,握不住,僅餘一手濕濕的涼。
——當日,若我一語挑明,又如何。
隻怕有人還會裝傻。
那段年歲也終究是一去不複返,想要活的釋然,便不要記起。這般道理,誰又比誰不明白。
湖風涼如玉,青衣公子背身向方竹林,眉眼彎彎,幾乎克製不住。
笑。世上所謂聰明人,愛的就是自欺,比欺人來的更積極。
林內並立兩墳,一座碑石簇新,剛立不久。
——便是你死,也不忍拂了你的意,青塚衣冠,和阿朱同葬了。
因你說,那是你親口許了一生的女子。
一生之遙,原以為各自躲到遼都大理,天各南北,便可蹉跎了餘生時光。
原來那就已經是一種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