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三 “敝屣榮華,亦不過浮雲生死。”……(2 / 2)

說出的話真真假假,攙著機鋒,卻總能被他躲了開去。

就算都明白又如何,那人義退遼兵,自絕於世,留下活的人,又哪裡是真活著。

——大哥,你若活著,我必殺你才能解心頭之恨。

到後來連心裡這般想法也淡了,隻作連前半生回憶也一並葬了。冰封湖麵般,隔了堅實冰層,望著像是已褪了顏色。

回顧往事,說是前半生其實也就不過兩年,隻是情仇糾葛,雜著上一輩的恩恩怨怨,種種大起大落,足夠占滿了餘生回憶。

凝目見仍有一根新草未除,伸手,已有蒼白指尖撚了草身,生生連根拔起。

那人雪衣烏發,半挽作佛髻。隨手丟了拔下的碧草,抬首看了段譽,竟似有笑意,“你還是走到這一步。”

段譽不覺抿起唇,隻得了半麵光影,眸子亮的驚人。

“喬峰之墓。”低低笑聲“你自作糊塗便是,明知道他想刻的是個‘蕭’字。”

“故意又如何?他又不會從這地裡跳起來打我。”

當然不會,蕭大俠,喬幫主,懸崖峭壁那麼一跳之下,任他如何英雄蓋世,也隻有屍骨無存。

“他若活著,等來的隻怕是永囚大理吧。”一麵調侃,來人一麵取出一個朱漆食盒,白玉酒壺並酒樽,放到段譽麵前,“你若真是癡傻,倒也好,少讓我操多少心。”

段譽呼吸一滯,故作微詫:“這般了解我……以你性子倒難得掏心掏肺。”

雪衣之人一擺手;“言不由衷,不知哪裡學來的壞毛病,你還是當年可愛些。”

段譽已扶了半樽杜康,看來人:“五年梨花白,可惜不是他所愛的烈酒,同飲?”

這些年來醉酒次數不少,那酒量總算是練了出來,酒意未消時的頭痛欲裂,也隻作無事便罷。

雪衣之人拂袖離那醉鬼遠些:“同飲?這可要犯了酒戒。”

回他的是一聲嗤笑。

“如今又守起那清規戒律來了?”

雪衣之人自撚起另一樽酒,卻不就飲:“以前就這樣,現在不過重又如此罷了。”

“始終放不開發生的那些事,若有來世,你和大哥間定然還是僵持著。若要恨就彆念著,太過貪心,生生負了那麼多人,最後看那人死在麵前。”

晚鴉暮林,竹風繾綣,如此輕易便是半壁殘陽。

段譽一揚手,玉樽“咚”的一聲沉入湖水之內,歎道:“這酒卻已儘了。”

“早晚的事。”

不勝人生一場醉罷了。

“敝屣榮華,亦不過浮雲生死。”

——隻是如今天下太平,於此,總算沒負了你。

家國天下,恩恩怨怨,於我隻是身心俱傷。

經年。

他停了朱筆,看著語嫣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一生。

繁華錦繡,原來隻是蒼涼。

蒼華成淚,杜宇催殤,不過輾轉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