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用沉思的姿態喝著能源油的院長共進了一頓午餐,伊斯頓也不得不說:這裡的飯菜選擇性更多,口味也比高級基地更豐富。
因此他雖然感覺怪異,但還是享受了這頓很和胃口的佳肴。他按習慣午睡了一個小時後,院長已悄悄離開了,伊斯頓得以投入下午的工作。
上午他剛剛查看過一些關於民事糾紛的案子。另一摞擱置著那些投訴案件,伊斯頓十分好奇。
按理來說,和民眾接觸最密切的公職部門的確就是基層執勤所了。
但怎麼會有那麼多投訴?
伊斯頓說到這裡暫停了一下。因為他開始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一樣。
“伊斯頓先生?”加古婭緊張起來,開始大喊:“醫護人員,醫護人員在嗎!”
“咳咳咳!咳……不用,不用,小姐,我沒事。”伊斯頓製止了加古婭:“老毛病,沒事。”
“您怎麼了?”加古婭憂心忡忡,關心了一句。
伊斯頓撒了個謊:“一些慢性病……年輕時候不愛惜身體,老了就這樣。所以沒關係,我們繼續說吧。”
加古婭還是申請獄警送上來一杯水,讓伊斯頓休息了兩分鐘。
“之後我發現了一些弊端……咳,對,就是弊端。其一就是AI的馴養問題,在離開高強度監管後,一些人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我之前所說的實習製度就並沒有什麼作用,在什麼活都不用乾的高級基地,他們就是個擺設。有什麼活人工智能處理好了,他們隻要整理整理最後的資料和文書……一旦離開那個環境,就什麼也做不好了。咳咳……因此說AI的馴養使得大部分人類的確變成一群低能人了。”
“其二就是,不同於那一部分不聰明的人,失去了AI無微不至的輔助後不知道該做什麼,還有一群聰明人,他們太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這群聰明人也有兩類。一類發覺自己要處理很多麻煩後,選擇粉飾太平。不是太惡劣性質的事情,和和稀泥也就過去了。另一類投機主義者,會用所有的機會給自己謀私利。基層執勤所,一般處理的也就是尋找失物、調解糾紛……基地的安保,人口的登記……這些都不需要他們擔心,跟現在應該不一樣,那會他們就是一群閒人。在失去監管後,責任、良心……這些東西對他們而言都毫無用處,利益至上。”
加古婭抿了抿嘴:“聽您這個話的態度,您在當時就對徹底反對人工智能陣營產生了一些意見。”
伊斯頓詫異於加古婭“徹底”這一措辭。“你說得對,徹底……那是不對的。哪怕現在那群執行人用槍指著我的腦袋,我也要說,我們沒有緩衝的時間,一步踏入完全自主……被馴養後的人類沒有那個能力。當年我也是這麼說的。”
他看著加古婭的神情,明白麵前這個姑娘被自己說動了一些:“在你們第一次申請的時候,我這方麵就接收到了一些信息。布萊克家族的下一任家主……現在看來已經複興幾千年前老舊的那一派玩法了。幾十年前,哪怕什麼都被控製……也不能說是控製。彌賽亞當時必須保證權力都在自己手裡,小打小鬨可以無視,觸及它的底線,絕對不行。但那會明麵上也得說著:人類是完全自由平等快樂的……雖然不太獨立。”
在伊斯頓的話裡,加古婭和安都能聽出太多的轉折。他似乎既不認可現在的社會模式,也否定了彌賽亞的專治獨裁。兩個人都記下了這一點。
“廢話說得有些多了……畢竟再不說也沒機會說了,可憐我這個活不了多久的人吧。我隻是覺得,如果沒有……任何人理解我和赫爾曼的選擇,那我們的一生真是個笑話。”
“言歸正傳。在當年,財產反而不是彰顯與眾不同的東西。其他基地產出的稀罕物件或是什麼,那些少流通的東西才是受人追捧的。等級製度也許刻在人類的骨子裡,哪怕說著職業平等,但基地的等級製度擺在眼前,越高等基地的人仿佛越瞧不起低級基地的人,平等的觀念在工作後就被拋在腦後,就好像那位同事說的,模糊一些小細節的性質……這都是最低級的手段罷了。除了基地公安總局的局長是個AI,其他的……你們想不到底下的人多亂。啊,你們換人了,看來我隻能老實回答問題了。”
病痛的折磨使得他說話開始有些顛三倒四,但不妨礙兩人的理解。安和加古婭對換了位置。而他今天所說的這些並沒有得到安的反感,她都忍不住想:的確,要是還是舊年代,在高級基地的話,自己至少不會遇到那麼多踢皮球推諉責任的傻X。
在上一周裡,安其實隱隱有了些猜測。如果隻是含糊不清的“私自藏匿智能核心”這一點,決不能定性伊斯頓那麼多罪名。起初他和赫爾曼也許隻藏匿了一些醫療核心……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