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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在繼父家,他叫“丁伯伯。”繼父立即糾正他:“叫我丁教授。”又叫繼父的兒子“哥哥。”繼父的兒子趕緊糾正道“我叫丁農。”
可道想:是否該喊自己的母親丁夫人?
血緣深如海,時間的分分秒秒便是填海精衛;等到最後一粒石子墜落,滄海已變桑田。可道與母親,荒涼無愛。
可道忽然覺得自己太龐大,無處不在,妨礙家裡每一個人的視線;忽然又覺得自己太渺小,像牙齒縫裡一線青綠菜葉,取不掉。不痛不癢,卻十分有礙觀瞻,一種無可奈何的存在。但他必須待下去,像爬山虎在磚縫裡覓到一粒土,可道在人際的銅牆鐵壁裡,尋到空隙,立下腳來。從那天起,學會沉默。
常可道這一生,任命運之手推來搡去,一言不發地前行。心事卻如癌細胞,在體內滋生擴散,並且越來越龐大。那沉默,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