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離非寧願這樣天荒地老地睡下去,無奈最終被肚子的呼喚聲吵醒。
她看窗外,雪紛紛揚揚下了一整夜,積起厚厚一地。天色晦暗,光景難辨,但可以肯定的是,總算到了白天。
她失眠很久了,經常在四五點就醒來,甚至還可以看見啟明星懸在天際。但是今天她成功恭喜自己,起碼睡到日上三竿十點整。
樓梯的轉角處,有一個凸出平台,架一款黑色機器。機器像炮筒,直指青灰色天空。
她撫觸了三下,然後下樓。隔著長長開闊的大廳,遠遠看見疏離。
廚房是開放式的,她隔著一道鵝卵石裝飾的隔斷,看他忙碌做飯的身影。
他做鬆子鱖魚,正在對魚改刀,亂七八糟。
穀離非靜靜站在門口,憑空一句,“你這樣對待一具屍體,小心死後下地獄。”
背脊冷颼颼。
“你起床了?”
“BOSS大人,我現在有很強的餓意。你長這麼帥,千萬要小心,必要的時候記得反抗。”
“你完全清醒後我們就開飯。”
“我現在就完全清醒,清醒地知道你樓上那架炮筒是天文望遠鏡。”
疏離笑得失落,“高中時物理很好,奧賽一等獎,加20分。高考誌願報南京大學的天體物理,被我爸嗬斥一頓,說中國不少我一個科學家。”
“所以你把終身獻給土木工程,把天文當成二奶?”
“你的比喻很形象,也很有趣。”
“很高尚的興趣愛好。我敢擔保,現在的孩子會認得北鬥七星的不超過一成,恭喜您就是其中之一。”
“謬讚了。”他拉開椅子,紳士風度地請她落座。
“我昨天是否講了很多不該說的話?我記不太清了。”
“隱約記得你是一個快要腐敗的女孩子,不過與我無關,聽過就忘記了。”
正在擺碗碟筷子的穀離非像氣鼓鼓的小青蛙,“你居然說我快要腐敗。其實我才剛上路,我還有大把的人生夢想沒有完成。”
“哦——?你有什麼夢想?”疏離落座,開始剝蝦。
“我不結婚,我也不要孩子。年輕的時候泡帥哥,不帥的不泡,沒錢的也不泡;采陽補陰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就去環遊世界,在西伯利亞吹狂風,在東非草原逗獅子,在白令海峽遊泳,在太平洋片兒生魚片兒吃。臨死前回國,在老家的海邊game over。然後葬身大海把□□奉獻給鯊魚,靈魂上天堂開家甜品店,隻賣雙皮奶和凍鴛鴦。BOSS大人到時候千萬記得光臨惠顧。”
“好,到時候我在你隔壁開家餐廳,專賣上海菜,外婆家的紅燒肉,鹹菜黃魚豆腐湯。來,嘗嘗。”
她舀了一勺黃魚豆腐,“這是寧波菜,我來鑒定一下。”然後喝得嘖嘖聲,“BOSS大人您的廚藝很好,這個城市的男人名聲在外就是廚藝好,幫老婆端洗腳水。”
他爭辯,“你不要一臉鄙夷的樣子,我從小看我爸幫我媽端洗腳水,覺得很溫馨,沒什麼不好。男人對女人好是天經地義的。”
這句話勾起了穀離非的某些回憶,她歎息,“男人對女人好是天經地義的,鬱桓也說過這句話。他曾經願意給我溫暖,給我包容,給我愛,從頭發梢到腳趾尖,可是我用我的刺把他戳得遍體鱗傷。”
疏離不語,吃下一碗又一碗飯。“原諒我旁觀者看來,並非如此。你是一個勇於追求上司的傻妞,似乎是鬱桓不待見你。”
美人無奈點點頭,撫今追昔。“被他那樣的手臂擁抱過,被他那樣的嘴唇親吻過,夫複何求?”
“原來是舊情人,老相好。那成事概率應該很高。”疏離麵無表情。
“不高。他人生第一個外國名字分明是leon。Leon 與Patricia,千禧年的慕尼黑。但是現在他卻對我說,Patricia,請叫我Co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