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長在新疆,新疆有一望無垠的棉花田和向日葵田,向日葵長得比我的個子還高,到了晚上全都低著頭,我就躺在向日葵叢裡看天空,星星就在藏藍色的夜空裡鋪展開來。冬天的星星是白色的,春天的星星是綠色的,夏天的星星是紅色的,秋天的星星是藍色的。小時候我以為星星會變魔術,後來長大了才知道,Oh,Be A Fine Girl Kiss Me,星星的顏色是由溫度決定的。”
疏離很神往,“一定很美,新疆緯度高,汙染少,一定比哈爾濱的夜空更美。”
他盯著屏幕,又去按了幾下快門,“我參加過一個無聊的網上測試,說輸入你的出生年月就能知道自己的守護星。網站給我的答案是北落師門。”
“北落師門?”
“北落師門角度太低了,很難觀測到,所以大四那年的冬天,我特意跑到佘山天文台看自己傳說中的守護星。”
“其實佘山觀測效果反倒不好,上海最好的就是東灘。”
“東灘在哪裡?”
“看來你沒有尋找組織的習慣啊,做什麼事情老喜歡一個人。下次我帶你找幾個高手切磋一下。你繼續說你佘山的事情。”
“佘山科普觀星基地裡,是一個一個的隔間,裡麵有不少小孩子吵吵鬨鬨的聲音,還有一些誌願者的講解聲音。佘山的觀測條件比家裡好,再加上南天的亮星很少,孤單單的一顆,我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北落師門。
我記得當時隔壁有個奶聲奶氣的童音問,姐姐,南邊那顆星星多孤獨啊,旁邊一顆陪它的星星都沒有。它叫什麼名字?
過了很久,我聽到一個軟糯的聲音,歡快活躍。她說,北落師門。”
北落師門,這四個字,他念起來,憂鬱又沉重。她念起來,蹦蹦跳跳。
“北落師門。”穀離非低聲重複了一句,“天上有三垣二十八宿,而你是南天最孤獨的一顆亮星。那是2002年12月1日。”
疏離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穀離非回想起當日的情景,“那一天是雙星淩月,是天空中最動人最有樂趣的一天,月亮、金星和木星齊齊彙聚在人馬座,金星和木星是眼睛,月牙兒是笑得彎彎的嘴巴。我記得那個晚上,我做誌願者,接待了無數小孩子,他們都在看天空彎彎的笑臉,隻有一個,他看的卻是南天最孤獨的星。
原來我們在大四那年,也相遇過。親愛的北落師門先生。”她握住疏離的手,忽然覺得自己和這個男人,還挺有緣分的。
“北落師門高度太低了,上海總觀測不好。帕米爾高原海拔高,空氣乾淨。以後有機會,我們一起去你的出生地,看我的守護星,好不好?”
“好。”她的語氣感慨,眼神黯淡。“重返帕米爾高原,去拜訪草原上的雄鷹。”
“把你的生日告訴我。”
“做什麼?”
“查你的守護星。”他連接網絡。
她不以為然地呶呶嘴,“不查也知道,我一定是金星。”
他原本想問為什麼,轉念一想,又了然於胸地笑了。
“詩經裡說,東有啟明,西有長庚。
日出前,微藍色的天際中,有她;古人叫他啟明星;
日暮時,橙紅色的雲彩間,有她,古人叫他長庚星。
虛虛實實,誰又知道,啟明,長庚,不過是金星的兩種表現形式而已。是嗎?關小姐?或者穀小姐?”他情不自禁地笑,期待看到一條滑溜溜的黃鱔被捉住了七寸,垂死掙紮的表情。
“喂!你知道也不用赤裸裸地全部說出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