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的街景很美麗,放眼望去,櫥窗裡的商品溢滿粉紅色的泡泡。
穀離非一個人站在櫥窗前,朝玻璃嗬氣。
冷熱交彙,水蒸氣迅速霧化,玻璃變成小小白白的畫圖板。她用小指,畫兩道細細長長的弧線,兩弧中間有數點星光。
是誰?是誰?這是誰的眼眸?
一定不是鬱桓。
穀離非驚出一身冷汗,迅速把他擦去。
心已波動,而宿命難懂。
罪過,罪過。趕緊吃一顆巧克力豆來消災解難。
揚起脖子,嗬出白白軌跡線,扔一顆M&M's巧克力豆到空中,再準確無誤掉落嘴巴裡。
第一顆。
好像雜耍。
第二顆。
有點功力。
第三顆。
被一雙大手準確抄走。
“Die Fee,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晚讓我來陪伴小仙女吧。”
鄒克呆站在她背後,逆光。情人節的桃江路曖昧路燈,烘托出他豐神俊秀的身姿。
穿白色皮質風衣,裡麵隱隱露出桃紅色V領背心和果綠色襯衫,年輕真好,服裝配色如此輕佻,卻依然顯得風流不下流。
鄒克呆國外長大,基本中文交流沒什麼問題,但成語和俗語就很難為他了。比如他剛才興致勃勃說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差點讓穀離非背過氣。
“弟弟!如果你路上看見有人殺生,才可以用這句話。”
“那我說,君子有成人之美?”
穀離非繼續背過氣。“如果你和另外一個男人愛上同一個姑娘,而你願意主動退出競爭,才可以說君子有成人之美。”
“唔,”他搖搖頭,“那我這輩子都不會用到這句話,我喜歡的東西不習慣讓給彆人。”
“那是!”穀離非笑得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情意,“您是小開嘛,姑娘們都可著勁兒往你這兒跑,應該是彆的男人醋溜溜地對你說,君子有成人之美。”說著說著,祿山之爪揩了小正太的油,把整盒巧克力塞到他手心,“姐姐請你吃巧克力,在Saint Valentine's Day的夜晚,怎麼樣?夠仗義吧?”
他用審慎的眼神打量穀離非,“小仙女,你今天穿得很淑女,是不是剛見過長輩?”
“長輩?有長輩給我見就好了。”穀離非自嘲,雙拳拍打著自己的胸膛,模仿金剛的樣子,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音,“在二月的情人節裡,想染指心儀的男人,有什麼不可以?可惜男人叫我早死早超生。啊呀呀,愛情真是要人命啊!!!謔謔~謔謔~”
“失戀了?”
“被富家公子拋棄了。”
“灰姑娘和公主都要失戀,也都有機會美好收場,這是世上最公平,也最殘酷的挑戰,祝小仙女好運。”
真難得,從鄒克呆嘴裡說出一句發人深省的話。
穀離非與鄒克呆相遇於慕尼黑。那時候她在慕尼黑大學做交換生,空閒的時候搞了一份MiniJob做,在Kaufingerstraße大街的奢侈品店裡做中文導購。
和德國人的性子一樣,德國是一個法律嚴謹的國家,對外國留學生打黑工的限製非常嚴格,所以一般學生找活可不容易。但是那一年從中國大陸殺過去的太太購物團風生水起,店家根據以前的經驗調配的日本翻譯完全派不上用場,隻好去學校臨時雇傭了一批長相甜美,婀娜多姿且精通中德兩國語言的大學生,穀離非正是其中之一,她被調配到梵克雅寶珠寶店工作。
“我對你印象深刻!”
“是因為我帥嗎?”
“弟弟,你買五萬多歐元的首飾套件,眼睛都不眨一下,這筆買賣賺的傭金夠我吃一個月的大餐,而你刷卡隻要30秒。我怎麼能不印象深刻?”
“難怪你每次在店堂裡看見我,都翹著蘭花指,無限深情,仿佛麵對的是一張可以反複兌現的支票。”
“可是後來,你就光看不買,瞎轉悠,害得本姑娘老一陣激動,荷爾蒙升高,血壓也升高。”
“我家裡得印鈔或者做drug dealers,才能天天買得起Van Cleef Arpels。”鄒克呆拍拍她的小腦袋,“我不是雇你做柏林導遊,一天50歐元,還不是你的金主?”
穀離非歡快拍手,“還記得海德維熙大教堂裡發生的事情嗎?”
他偏頭,苦想。“St. Hedwig's Cathedr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