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寒食。
東風,飛花,禦柳,祭奠。
穀離非從來不在清明節那天懷著祭奠的心情——活著的時候就已經不要她的媽,死了就更不必惺惺作態了。其實她這個人,家庭觀念一直不強。
因為身世飄零,母親走得早,遺傳學名義上的父親不知道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從小爹不疼,娘不愛的,初中開始獨立住校。獨來獨往慣了,所以鬱桓想給她一個家的時候,她覺得那是囚籠,要奮力掙脫的。
清明節這天,她如往常一般,吃得下,睡得飽,翻閱了杜憲容送來的本月報表,很滿意。大筆一揮,每年開春的例行加薪就開始了。
做生意,穀離非和疏離的戰略高度是一致的。不要問員工從公司拿走了多少,而是問員工給公司創造的價值和她拿走的價值兩者之差。如果兩個差值一直在擴大,那麼員工拿得愈多,公司也賺得愈多,這是好事!如果兩個差值一直在縮小,應該反省自己為什麼要雇傭一個如此碌碌無為的員工。
以前的杜憲容,對疏離存在著一絲幻想,因此多年來兢兢業業儘心儘職;但是如今,正牌老板娘上任了,灰姑娘丟掉幻想,唯一還能留住她的,隻有真金白銀了。
不過也好,杜憲容及時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工作愈發積極出色。白馬王子不是人人能泡的,落袋為安的支票,才讓女人有安全感。
至於Tosh這邊,穀離非也打定主意離職了。Assistant Project Manager?她看著名片上的抬頭,為自己這一年來的幼稚行為吹了口哨。她把金燦燦的名片疊成微型飛機,吹口仙氣,準確無誤送入垃圾桶。Assistant PM?見鬼去吧。
她的手指如春蔥,嫻熟地撥打號碼。“關山峪,今天清明節,一起吃頓飯吧。”
“吃什麼?”
“心情暴好,吃酸酸甜甜越南菜吧。”
淮海路,中環廣場。
牆上有越南風情畫,侍者穿素花藍色布衣,仿佛置身湄公河畔。
串燒雞,香橙鴨,沙爹魚露醬;蒜蓉大蝦,以黃油焗烤,創新的越南食材,法式做法,回頭客甚多。
這年頭,要在江湖上搏出位,就是要不走尋常路。
頭上的吊頂電扇看來是從越南哪個村子淘來的,年久失修還能吱吱呀呀地轉。穀離非被她陰影籠罩,擔心它這把老骨頭隨時要散架。
關山峪盯著她看許久。
“乾什麼?沒見過美女心情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