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現狀無比滿意,除了小孩。
我是個孤兒,我希望這世上能有一個人,與我血脈相通。哪怕談瀛洲對我再好,都沒辦法和我共享基因,對吧?
但我的孩子能做到!
所以半年後,我就偷偷把避孕藥含在嘴裡,吐到馬桶裡了。
我等著上蒼賜給我一個孩子。
我等啊等,等了一個月又一個月,就像一個描金繡鳳的上好骨瓷杯子,做好了一切準備,卻空空等了這麼久,什麼也沒等到,除了積點灰塵。
一轉眼,我和談瀛洲結婚快兩年了。
我很憤怒。
這避孕藥是什麼做的?隻要舔一舔就能避孕嗎?
小藥片閃著微藍色的光澤,對我居高臨下地笑。
芷沅沅小姐真的很憤怒!
我抱著小藥片跑到大藥房,說,幫我挑一種維生素,長得和這藥片越像越好。
我打算以後連“舔”的機會都不給這小藥片,直接上冒牌貨。
售藥小姐隻瞅了這藥片一眼,就說,小姐,您手裡的,就是XX牌維生素,還是天然成分的。
駭人聽聞呐!石破天驚呐!令人發指呐!
那——我為什麼老不懷孕呢?
難道談瀛洲這樣的人中龍鳳,也有難言之隱?
從醫院檢查出來後,我知道這難言之隱,在於我。
醫生用彬彬有禮,毫無感情的官方語言告訴我,這位小姐,您的生育係統混亂得一塌糊塗,估計還要調養三五年才能要孩子,當然要不要得到還得看天命。
我遭受過性侵犯,我有嚴重的腹部刀傷,我很難生出孩子。
我發現談瀛洲的手段,真的有點高啊——他知道我肯定不會懷孕,卻又怕我起疑心,所以騙我吃維生素。
我覺得這件事兒越來越詭異了,如果大鬨芷家和談家,說不定能抽絲剝繭,得到我想要的真相。
可是我沒這勇氣。我太貪戀這現有的一切,我要活在芷沅沅的世界,我不要活在陳美的世界。
我是個殘缺的女人,連女人最基本的價值都實現不了,就像冰箱不製冷,就像彩電沒圖像。所以從今往後,我要加倍對身邊的親人們好,要讓陳美在他們心目中,更有利用價值,爭取一輩子不下崗!
我如饑似渴地開始看書,自學財務、經濟與企業管理,看懂晦澀的英文報表,日以繼夜,繼晷焚膏。我怕來不及,我怕來不及!
談瀛洲開心地給我捶捶背揉揉肩,端來官燕和雪蛤,說,咱們家沅沅真有天賦!一點就通!舉一反三!
我去應聘談瀛洲競爭對手的公司,胸有成竹,侃侃而談,順利做了一名市場部助理,半年多就晉升為市場部經理。
正當我在市場部乾得風生水起的時候,有一天,我收到一封UPS國際快件,裡麵是一張催告單,落款是哥倫比亞的商學院。
親愛的肄業生Lucy Zhi:
很抱歉地通知您,學校儲物箱的期限為5年,逾期再不歸還,將做無主處理。如果鑰匙丟失,請找教導處,並繳納罰金50元。
這肯定是芷沅沅死的時候,沒處理乾淨的後遺症,談瀛洲都不知道。
我對五年前的芷沅沅充滿了好奇,誰也不能阻止我的美國行。
我對談瀛洲說,公司派我出差5天。
這些年以來他一直管我很嚴,脫離他單獨行動以前是想也不敢想。不過自從我成為職場女性後,人在江湖漂,哪能不出差?我隨公司團隊也陸續去過重慶、沈陽等地方,每次都是凱旋而歸,所以他也放鬆了警惕。
他沒想到,我這次出差,去的是美國。
真相在那裡,我怕來不及。
儲物箱,藍色鐵皮做的,半人高,旁邊還立著好多個,名字的簽條寫著Amy、Sam不等,而我這個,寫著“Lucy Zhi/芷沅沅”,字體小裡小氣的,縮在角落,像隻扒光毛的白老鼠——好熟悉,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