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門姐姐,三日後是我生辰,我邀請你。”
今兒是平安生辰,我應承她去為她賀壽。出門前梳妝,有人拿過我手裡的梳子,給我梳理垂落的青絲,這一刻的氣氛有些旖旎,這種親昵的舉動,若是換個人來演繹,隻怕我這刻得化成水去,隻可惜,是他,對著他,還真是半點柔情蜜意都揚不起。
他在我身後,語氣莫測:“我倒真是沒想通,你這樣的姿色,怎麼這引來這麼多人覬覦。”
平安的壽宴,倒是見識了不少京城裡達官顯貴的女兒們。景王的女兒回暖郡主就是其中之一,據說她長大成人後,應該是皇帝老兒賜給寂驚雲的正室夫人,作為他鎮守邊關多年,誤了終身大事的補償。
唉,身為被寂將軍包養的青樓女子,沒想到我卡門一不小心,就和一個皇室郡主成了情敵。不過這回暖郡主倒是波瀾不興,興致勃勃與我對詩,臨走前還對我施禮,“今日能認識卡門姐姐這樣才情雅潔的女子,回暖三生有幸。”
這一日,玩得很暢快,我的酒量不好,不知不覺居然醉了,一下睡到傍晚才起身,醒來隻看見平安在我床前。
“今天我知道姐姐也是個有心性兒的,決不是那種一心妄想攀龍附鳳的庸俗女子。平安很佩服姐姐呢。”她囁嚅道,“若你真願意和我二叔好,我、我也不會反對的了……”
平安啊平安,莫說我對你二叔無意,即便是有意,我也斷然不會和另一個女子分享一個男人。我要的愛情,隻有玉碎,沒有瓦全!
平安蹙起了眉,想了想,又道:“姐姐,其實我瞧出來,你鐘情的人不是我二叔,是宇叔叔,對麼?但是姐姐上午和宇叔叔說什麼了?他走的時候,臉色好嚇人呢。”
我說了什麼?不過是發了一通謬論。昏君且就不說,但凡想當個明君的皇帝,大都心懷天下,為了大局,有時要犧牲親情、愛情、友情……地位再高又如何?無能為力的事情更多,皇帝其實是全天下最孤獨、最寂寞、最可憐的人呢……
宇,為何你會對我那番話有那麼大的反應?難道你真是天子?我望著寂平安,強笑道:“平安,這位宇公子,到底是什麼人哪?”
平安皺起了眉頭,好像是從來沒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她撓了撓頭,為難地道,“我從沒問過,我就知道他是二叔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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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門姑娘,好久不見。”狹長的鳳眼拋給我一個魅惑的秋波,我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玉蝶兒,居然還有膽子出現。
“姑娘何必趕儘殺絕?無極門因為上次我親近姑娘的事對我下了追殺令,若不是玉某人輕功和易容都過得去,怕是早就橫屍街頭了。”
我譏諷道,“大俠怕是找錯了對象。我是青樓女子,又不是貞節烈婦,莫說你那天還未得手,即便是得了手,也不過當是喂了一回吃白食的客人,我犯得著拿白花花的銀子找聽都沒聽說過的無極門?真是笑話!”
“無極門是一個神秘殺手組織,姑娘果真沒聽說過?”
“的確沒有。但是玉公子若是能將那易容術傳授於我,我便教你逃脫追殺之法。這法子雖然風險極大,但卻是一勞永逸。”
玉蝶兒眼中閃過一道異芒,“姑娘真是玉某此生所見最聰明的女子。”
一筆交易,雙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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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宇,像一個灰色的影子,莫名其妙地被我那天的醉話吹散,再也不曾出現過我的麵前。你綰我的發我心動,能牽我的手我心悸,你擁我入懷我心跳,你發我脾氣我心傷。隻是這男人心裡有間房,鎖著無數的秘密和心事,我不是你的那把鑰匙,開啟不了你的心門,隻落得個鎖心鎖情收場。
我本想絕情絕愛,鎖心鎖情,簡單續完我這陽壽,等待冥焰來陽間陪我。卻沒料到這短短三個月時間的人生,如此精彩。白胡子老頭笑眯眯望著我,嘴巴一開一合:“恭喜姑娘,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但是脈息薄弱,胎相不穩,姑娘要小心調養身體才是……”
我猶如被人當頭一棒,三魂七魄都出了竅:“你說什麼?什麼有身孕?我怎麼會有身孕?我沒接過客,更沒上過寂將軍的床,我哪裡來的身孕?你這庸醫胡說八道……”
當我瞥見神情難測的楚殤時,渾身一個激靈。借屍還魂的第一天,我居然忘了,忘了……“我不要這個孩子,我不要生你的孽種。我是宰相家的千金大小姐,我不要我的孩子是滿身仇恨的第二個楚殤!”
楚殤譏諷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尖銳:“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肯說?你不是蔚藍雪。”他捋著我的頭發,輕聲道:“這麼多年來,我一心想著找蔚錦嵐報仇,不知道收集了多少他家族的資料,蔚藍雪,蔚相的長女,知書識禮、溫柔嫻靜,精女紅,善廚藝,你倒給我說說,這哪一條像你?你不要告訴我,蔚錦嵐鎖你的三年間,你性情大變,連才藝都增加了。”
鎖我?為什麼要鎖我三年?
“其實我心中一直有所懷疑,直到如今看到你的反應,才真正確定,你不是蔚藍雪。蔚錦嵐真不愧是老狐狸,不但給自己找了個替身,連女兒的替身都安排妥當了。”
替身?難道這個假丞相,不是楚殤找來的,是蔚錦嵐自己找來的?他為什麼要給自己找替身?他早就知道楚殤要上門尋仇?我心中突然升起一點希望:“楚爺既然知道我不是蔚家千金,是否可以放我自由?”
他望著我的眼神漸漸深了,半晌,才沉聲道:“我不會放開你,今兒你好生休息一晚,明天我帶你走。”
他咬咬唇,表情有一絲無奈和痛楚:“蔚錦嵐又不是你父親,你恨我什麼?我若一早知道你不是蔚錦嵐的女兒,不會這樣做。”他咬咬牙,難堪地低吼:“那個遊戲,你贏了!”
遊戲?一個月前那個遊戲?那不過是我拖延敵人時間的一個戰術,敢情他還一直在玩這個遊戲麼?那遊戲是怎麼玩的我都快要忘記了。誰先愛上對方,被對方毀滅?我哈哈大笑起來,他的臉上升起帶著怒意的紅暈,咬牙切齒道:“笑吧,你笑吧,我就知道說出來會被你羞辱……”
我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楚爺,你最初以為我是蔚藍雪,跟我訂了那個賭約,想玩死我。後來你發現我行為舉止與蔚藍雪大異,就對我起了懷疑,心裡左右搖擺,或許還有天真的想法,如果我不是蔚藍雪,要我接受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說得對不對?”
被我說中心事,他的臉色陰沉得嚇人,我繼續笑:“楚爺,你天真得有點可愛呢。我們之間的問題,根本不在於我到底是不是蔚藍雪,而是我不能原諒你為了報仇手段心腸如此狠絕,還覺得自己才是天下最無辜的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你恨蔚錦嵐入骨,但你的所作所為,和當初的蔚錦嵐有什麼區彆?我與你心靈之間的距離,隔了巨大的溝壑,不管同眠多久,不管你擁我多緊,都無法逾越!”
我好幾次以為他會一怒而起,沒想到他竟能忍住我這一番話,沒有拂袖而去。等我笑夠了,他麵無表情道:“無所謂你愛我還是恨我,你看到的我,根本是片麵的我,偏激的我。做好準備我明天帶你走,讓你看到我的全貌,愛上我。”
我冷笑道:“帶我走?你不怕給倚紅樓找麻煩嗎?”
他輕嗤一聲,寒聲道:“你以為寂驚雲真的那麼在乎你?”
他的話像一根刺,刺得我的心一陣死痛。公子宇,哪裡會在乎我這樣一個青樓女子?
楚殤走後,我尋思了一晚,想不出一個法子可以阻止楚殤的所作所為。冥焰啊冥焰,你一定不會想到,我們的三個月之約如此難熬,你替我選擇的蔚藍雪,如此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