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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崢是早產兒,從小身子便非常不好,常年吃藥。他身上的皮膚跟臉一樣蒼白晶瑩,泛起淡淡的粉紅色。雲崢很瘦,但還好是清瘦,不是皮包骨。隻是我們從來沒有過房事,也許這就是他婚前說的“不要禍害了彆人”的意思吧。不過我已經不太介意這種事情了。
每個月月中的兩天傅大夫會給他做例診,例診後的幾天他更是需要輪椅才能行動。我要求觀摩傅大夫對他的例診,他卻不允許。
“我不想嚇著你,傅大夫診治的手法比較嚇人,我不想你看到我最難看的樣子。”
我試著接觸雲家的生意,幫雲崢分憂,開始了在雲家大刀闊斧的改革。我將他們延用了數百年的流水記賬法,改成了現代的表格記賬法,把雲家的賬簿理了個遍,終於明白雲家為什麼如此有錢了。
雲家的主流生意是漕運和礦山,包括開發運河,製造船隻,征收堘糧、軍糧等。雲家手裡還有天曌國數十座大型銀礦、銅礦的私產,另外包攬了全國所有鐵礦的開采權。一個家族,手裡掌握著一個國家的錢、糧、兵器的命脈,他如何不能富甲天下?又如何不會被皇帝所忌憚?
雲家有三大執事,分管三方麵的事務,一位是負責漕運的雲天海,一位是負責礦業的雲天常,這兩位都是雲崇山的堂侄、雲崢的堂叔,還有一位就是永樂侯的堂弟雲崇峰,他負責織造和雲家其他的酒樓飯館等雜牌生意。
我的繡莊和火鍋店,作為我的私產,沒有和雲家的產業融合在一起,我讓小紅做了管事。我要為她的將來作打算,等她以後嫁人時,我送她一間店做陪嫁,現在不磨練,以後怎麼管店?
而安遠兮,他變賣了家宅,帶著安大娘和安生,離開了滄都,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看來,他是下定決心,要徹徹底底地遠離我了。這樣也好,如果離去能夠遺忘,對誰都是一件好事。
我嫁與雲崢後,玉蝶兒也離開了滄都,臨走前把從草原帶回老的,安遠兮馴服的兩匹烈馬留給我。這個人對我雖然態度親熱語氣曖昧,但我們都知道,我們永遠都隻能是朋友。因為玉蝶兒太知道我的稟性了,我設計楚殤那個狠毒的計策打消了他對我全部的綺念,隻能把我當成一個好玩的、新鮮的事物,隨行滄都不是為愛情隻是為有趣。他有趣的采花賊生涯因為我這個有趣的朋友而棄如敝履,如今我這個有趣的朋友嫁為人婦要去過正經日子了,他自然要去尋找下一個有趣的東西來玩,這就是玉蝶兒。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他,因為,他是一個真正隻為自己而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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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月後,我們接到聖旨,除了賜予祝福禮物之外,還封給我一品榮華夫人的名銜,末了要求我們進京麵聖謝恩。
我們取道水路趕赴京師。儘管雲崢表現得很平靜,我卻感覺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氣氛。
不過滄都至京師,正常官道也要走兩個月,何況是我們悠閒的水路?所以,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何況順便還能視察雲家的漕運和礦山業務。所以船上的日子,還是很爽意的。
這個月例診結束後,我收到礦山執事雲天常發來的消息,說是兩日前天曌國最大的隆興鐵礦發生了一場大型礦難,死傷過百,目前事故正在緊急處理之中,希望小侯爺能親臨現場,安撫民心。
可是雲崢昨晚才例診結束,今日如何能動身啟程?
我代他去,現在上岸,快馬加鞭奔赴現場,安撫傷患和家屬,與官府溝通,處理事故責任人。
雲天常把事故處理得不儘如人意。他采取了鎮壓群眾和封鎖消息的高壓手段,仗著和官府交情好,根本不在意群眾的憤怒。
“人民群眾的憤怒,隻能疏導,不能鎮壓。更何況這是一個超級大的礦難,活了大半輩子,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果然,老實巴交的窮民被彆有用心的人唆使了,嘩變起來的力量也是非常驚人的。
我被追殺到溪流邊,月光如流水一樣汩汩照在我支離破碎的身上。
“陰鬼,你還不動手?”
“我做事用不著你來管。”
“陰鬼,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得寵的紅人麼?彆忘了現在誰是門主!”
這個陰鬼的聲音令我震驚。“你是……月娘?”
陰鬼站在原地看我,荊棘鐵鞭帶著凶戾的囂音,我匍匐在她腳下,等待她的屠殺。
一個穿著黑色帶帽鬥篷的人持劍喝退了兩個黑衣人。他沒有蒙麵,臉上卻戴著一張猙獰的銀色麵具,在月色下泛著恐怖的殺氣。他單手摟我,手中的長劍一揮,便讓鐵鞭的主人身首異處,也把月娘的峨嵋刺掃落在地,長劍隨即搭在她的脖子上,這一切動作乾淨俐落,轉瞬之間便已完成。
月娘的眼裡沒有恐懼,也沒了驚疑,她定定地望著鬼麵人,卻有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鬼麵人看了她半晌,收回劍,抱著我轉身就離去。
劫後餘生的慶幸讓我全身鬆馳下來,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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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我如願以償躺在雲崢的懷裡。
”昨晚的騷亂,有人冒充礦上的人與礦工家屬發生了衝突,引發傷亡。官府正式插手,查明這次的礦難,不是意外,是人為,要求我們雲家交出隆興鐵礦的開采權。”雲崢對我總結陳詞。
“雲家與各地官府的關係不是一向很好麼?”我奇怪。
雲崢眼神有些冰冷。“官府的態度,代表的就是朝廷的態度,如果上麵要官府將這件事公事公辦,府尹大人也不敢賣雲家的人情。”
“既然這樣,不如我們擺個高姿態,上京後主動把開采權還回去,以防心懷叵測之人借機發難。而且交權之後必然會有第三方爭奪這條財路,到時候就可以分析出誰最有可能是此次礦難的策劃者,雲家也好早作打算。”